剑神殿-015

“是！”林彩诗手忙脚乱地将小白虎接过来，蓦地见禹云岚手背上血流如注，心中那羞怯与忐忑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急急将他的手拉过来，取出手帕细细包扎好，这才鞠了一躬，接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然后就抱着小白虎逃也似的匆匆转身离去。

禹云岚怅然若失，回头见小石头也颇为郁闷地看着自己，不由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不言不语地蹲下来，逐一寻拣方才她失手掉落的铜板。

闷了好一会儿，还是小石头试探着开口道：“禹云岚，你没事吧？”

“没事，一点儿皮外伤而已，家常便饭了。”

“我说的又不是那伤。”

禹云岚愣了愣，摇摇头失笑道：“我只是，认错人了。”

“那个人——是你妻子？”

“……还不是。”

“那一定是跟你睡过了？”

“……也没有。”

“那你想她干嘛？”

“你！”禹云岚陡然起身，见她吓得一缩，一腔怒气竟是凭空化去，暗暗自嘲道，禹云岚啊禹云岚，你跟一个小丫头较什么劲？

当即将铜币塞进她手里，问道：“这些钱，够用吗？”

小石头收起铜钱，撇撇嘴道：“这点儿钱哪够？在通裕城最好的饭馆里，也就够点一个素菜的——不过，有了它们，自然就有生财之道，咱们走吧，得尽快赶进城里，不然晚上真的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这一次，没了身边的队伍拖延，二人共乘九界，须臾便赶至通裕城下，小石头大呼过瘾，连连赞道：“真是迅疾如风，还一点儿都不颠簸，大红马啊大红马，你一定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马了！”

“它叫九界，按年龄来算刚进入成长期，你可以如我一般唤它小九。”

二人下马步行，跟着许多同样前来避难的人一起通过卫兵检查，进得城内，大街小巷上果然熙熙攘攘尽是人流，许多地方也有官方搭建的粥棚，可巷尾墙角之地，也挤满了坐卧着的难民，禹云岚唏嘘道：“这通裕太守一定是位极有胆识担当的人物，在岳州全境几乎陷落的情况下，竟敢收留如此多的流民进城，要知道灾疫、奸细、断粮、哗变，四者任有其一，便能在朝夕间击破这最后的壁垒。”

小石头点点头道：“通裕太守林成碧，在整个岳州官场上却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过要想在这城里有一片瓦房可住，咱们可指望不上他。”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通裕城，带着禹云岚目标明确地兜兜转转，最终在一处喧闹富丽的大房子前停了下来，笑道：“到了，这就是咱们挣钱的地方！”

就算禹云岚是个初出茅庐的乡下人，一看那房子上大大的一个“赌”字，便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登时摇摇头道：“姐姐从小就严禁我赌斗，我还不是不进去了，就在这儿等你吧。”

“里面都是些大老爷们儿，你就放心我一个小姑娘家的自己进去？”小石头才不管他，一边招呼门外的小厮牵马，一边拽着禹云岚向里走，还道：“在哪儿等不是等？你进去只是看看，也不算违背你姐姐的家训吧？”

禹云岚确也不放心她一人进去，只得硬着头皮跟进门，就见小石头将所有铜钱放在柜台上，中气十足地向那侍者伸出一根手指，道：“给我一个筹码！”

那侍者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奇葩，很是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强压下心中鄙夷，很有职业素养拿出一个筹码递回来，道：“请拿好。”

禹云岚只觉周围的人看向小石头的目光都颇为奇怪，却又不好发问，跟着她来到一张赌桌旁，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呼喝“大”、“小”之声不绝于耳，小石头指了指人群，道：“你力气大，帮我挤进去。”

禹云岚无奈地耸耸肩膀，双手一伸，强行分开人群，虽立即就引起了阵阵不满的呼声，却被他一个个给瞪了回去，此时骰盅刚刚落下，小石头挤到桌旁，将那枚筹码往桌上一放，叫道：“我买小！”

这一叫，登时惹得哄堂大笑，就连那摇骰子的荷官也笑道：“小姑娘，不多下点儿？”

小石头一拍桌子，哼道：“就这一个！有什么好笑的？一个筹码难道就不是钱吗？”

“得得，您高兴就好，待会儿输了早点儿回家去吧！”

荷官哈哈一笑，拿起骰盅，叫道：“小姑娘，运气不错！一二三，小！”

禹云岚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玩的，就见小石头的筹码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而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那荷官看似随口称赞的“运气不错”，却让包括禹云岚在内的所有人大跌眼镜，这小姑娘前前后后，买中的几率居然足足超出九成！而少有的几次出错，倒似乎是她自己觉得已经有了不少跟风买的人，故意弄错的一般！

看着她面前的筹码从可怜的一个已经摇然变成了厚厚一堆，禹云岚也暗暗咋舌道：若这也能叫运气，那岂止是运气不错？简直就是逆天了吧？

其实这期间，他自己也尝试过探知骰盅内的情况，可那盅内专有一种隔绝灵力的内壁，别说他现在的目力本就还远远达不到透视的程度，便是他勤修的精神力也很难探进去——至于靠听力，他虽听得极为清楚，可毕竟没有经验，若是专门花三五月时间练习，或许可为，可他哪有那闲情逸致？放下修行专门来练习赌技？

可小石头不一样，自始至终她身上都没有流露出半分修为，便绝不可能像个高手一般去探知骰盅内的点数，而且看她那兴致勃勃眉花眼笑的样子，确也没有半点儿作弊的忐忑，禹云岚是越看越惊，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人气运是受上天眷顾，天生来便是赢家？

此时赌馆二楼的一房雅间内，一名小厮快步走进，向靠在窗边观看楼下的华服中年人禀告道：“严老板，那两人就花了一串铜钱进来，短短大半个时辰，都快赢下两百金了，现在许多赌徒都在跟着那小丫头买，再这么下去，咱们今天可就要做赔本买卖了，您看——”

那严老板却摆摆手，目光依然留在小石头与禹云岚身上，笑道：“无妨，就让这两个年轻人玩玩，你把账记下来，等他们走的时候，请他们到我这里见个面——对了，要注意礼貌，好好地请人家过来。”

“啊？”那小厮大吃一惊，这要是换在平常，那样的赌客早就被人拖出去了，今天老板该不会是吃错药了，输钱居然也能输得这么开心？——可平日里严老板积威甚重，他的决定，哪是一个办事的小厮可以否定的，当下虽心里疑惑，还是恭敬地应声退去。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咱们撤吧，这也够咱们在通裕城里住一阵子的了。”

整整赌了一个时辰，小石头终于兴致稍减，让赌馆小厮收拣筹码，在众多赌徒无比崇拜的目光中来到前台，拍拍桌子，道：“来来来，换钱！”

那方才还对她颇为鄙夷的前台侍者此刻已然是一脸恭敬，目光却像是看怪物一般的不可思议，细细核对数目之后，将一叠银票双手呈上，道：“这是三万两银票，请您查验。”

小石头一把抓过来，还真的皱着小眉毛数了一遍，随即揣进怀里，笑道：“不错不错，你们这里挺有信誉的，下次还来！”

“啊？”那侍者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连旁边的禹云岚都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他虽世面见得少，却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像这样恐怖的赌客，次次都几乎是空手套白狼，只怕是每一家赌馆都要敬而远之的吧？

二人正要离开，却被一名小厮拦住，拱手行礼道：“二位，我们老板在楼上备了些酒菜，如今天色已晚，二位若不嫌弃，不如吃完饭再走，如何？”

今天若没人找来就这么走出去了，禹云岚反而会觉得奇怪，当即也不待小石头说话，先答道：“恭敬不如从命，请小哥带路。”

到了二楼，走廊上每隔三米便有一名高大的劲装武者侍立，不过这些人面貌虽然凶悍，却连阶位尚未踏入，即便多来一打，禹云岚也完全不放在眼里，反而是最里端那赌馆严老板的雅间，除了两名美貌侍女外，毫不设防，禹云岚感觉到这人修为也就是刚刚踏入黄级初阶，以他的年纪来看，这辈子恐怕也不可能有大的突破了。

而房间其他地方，也并未感受到丝毫恶意，禹云岚不由暗暗想道：这老板莫非真的这么客气？请我们上来就为了吃顿便饭？

严老板示意二人落座，挥退下人，亲自上前为二人把盏倒酒，道：“在下严延，是此间老板，今日有幸相见，来，别客气，只当是自己家里，咱们先吃完饭再说。”

这桌上的都是好酒好菜，香气扑鼻，小石头早已看得双眼发亮，却还是先咽下一口口水，道：“老板，我知道今天是赢得多了点儿，可我没有作弊啊，凭本事赢的钱，你总不好意思要回去吧？”

严老板摆手笑道：“姑娘尽管放心，区区三万两银子，还不在严某人眼里，就当是姑娘赢的零花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