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马车内,宫装女子正摊开最新的一份密报,道:“明日,通裕太守林成碧要为他的女儿林彩诗庆祝十六岁生辰,届时,非但那些聚集在通裕城中避难的岳州大户都会出席,林太守还邀请了镇南将军周宇——尘,这可是个好机会。”
“古语道,‘宴无好宴’——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时期,林成碧还有心思特意为女儿办一场生日宴,但凡有些见地的人都知道这其中必有事情要发生,所以,机会对于各方来说,其实是均等的。”赤岳尘轻轻拉开车帘,望了望那些武林人士,道:“加上这队人马,如今通裕城中的势力角逐实在过于复杂,你我筹谋之事,只怕是多有变数,你还是暂且不要露面,等到了通裕,便将这车外护卫遣散,分批入城,有武大三兄弟保护你,当可无碍。”
宫装女子点点头,又道:“我听说涅戎耀那傻小子最近也在岳州活动,若能碰上他,有他协助,你岂不是要多三分把握?”
“这是我的事,何须将他牵扯进来?这话今后不可再提!”赤岳尘语气中稍带了三分严厉,宫装女子便缩了缩肩膀,两手一摊,装作害怕道:“行行行,不提就不提,那傻小子就算来了,也是给你拖后腿,对吧?”
正议论着,外面随从敲了敲车窗,禀告道:“小姐,前面有个废弃的驿站,您是否需要先休息一下?”
女子道:“明日通裕城中既有盛事,过往盘查必然比平时严格数倍,不必耽搁,继续前行,务必要在今晚之前赶到通裕。”
“啊——累死了累死了!”小石头伸着懒腰,离开官道走向那破旧的驿站,又回头向禹云岚道:“好不容易有个干净点儿的地方,咱们休息下再走吧。”
禹云岚见那两支队伍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道:“天色尚早,今日定能赶到通裕,何必在此浪费时间?你若是真累了,让小九带你一路便是。”
“你那大红马凶巴巴的,我才不要坐,上次摔的现在还疼呢。”小石头有些畏惧地看了看九界,转身便走,禹云岚拗不过她,只得跟上前去,二人走进驿站,才发现这里也不知究竟多久没人走动过,到处都堆积着厚厚的灰尘,稍微动作大些带点儿风,便能激起老大一片来,禹云岚捂着嘴道:“这地方看来也没法休息,要不还是赶路吧?”
“你真以为我是来休息的?”小石头此刻倒没了半分疲态,道:“我问你,你身上有钱吗?”
“钱?”禹云岚一直在树海修行,临行前也没问纳兰嫣讨些盘缠,又哪来的钱财在身?这时被问起,才发觉自己似乎犯了个不小的错误,却也只能老实答道:“我没有。”
“我看你也不像个有钱人。”小石头一副如我所料的神情,又道:“你可知如今那通裕城内,聚集了几乎整个岳州的贵族豪门,还有无数像我这样的难民,比没打仗时还热闹十倍,各种物价肯定也是要翻好几番的,这进了城若没有钱,吃的喝的没有不说,晚上还要露宿街头——你说,咱们虽然遭了难,可好歹也是体面的难民不是?总不能跟叫花子一样露宿街头吧?”
怎么就咱们起来了?你是难民没错,但我可不是……禹云岚暗暗腹诽了一句,转念一想,堂堂骑兵之王要是被人知道露宿街头,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便左右看了看,道:“那你该不会是想说,这地方能找到钱吧?”
小石头得意洋洋地道:“偷偷告诉,这地方以前是我家亲戚开的,我知道他有个秘密的地下室,经常都藏着些私房钱,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没准儿能找到点值钱的东西。”
说罢,也不等禹云岚答应,自个儿飞也似地溜了,禹云岚心想既然是人家的隐秘,便也不跟着,随意找了条还算完整的凳子,掸去灰尘,静坐等候。
却说小石头辗转绕过好几条走道,到了一处别院角落,在一棵枯萎的大榕树下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墙角处便现出一条地下阶梯来,她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人跟来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摸黑走了下去。
地下通道不算长,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石头一路磕磕绊绊地,好不容易走到尽头一方石门前,一边在怀里摸索着钥匙,一边嘟囔道:“这些人,就知道省油,也不懂得给本姑娘留个灯,回头定要找老元帅告状去。”
话刚说完,不料自己钥匙还没找到,那石门却忽然从内打开,一只大手陡然探出,小石头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一声,早被抓住肩膀,腾云驾雾一般扯进门内!
那通道中不见天日,此处石室里却还算亮堂,小石头一下子被灯光闪花了眼睛,待缓过来时,才发现周围坐了十五名军人,清一色的大胤帝国七旗军制式军铠,却又都带着覆面铁盔,看不见容貌,居中一个声音有些苍老的人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为何会知道我们七旗军的藏兵秘地?”
听到这个声音,小石头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可她还是飞快地镇静下来,扯着衣角道:“我知道这个地方,自然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不过他不是什么大人物,说了估计你们也不认识,我就是来拿些武器,马上就走,绝不会耽误你们的大事。”
那军人沉默了片刻,见她一直咬着牙没有改口的意思,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需要什么便自己取吧,如今外面战火连天,万事都需小心。”
“是。”小石头恭敬地行了一礼,便来到石室内侧,这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足以让数十人全副武装的武器铠甲,她取了三把短剑,一套皮甲皮靴,两壶羽箭,逐一放入她的空间尾戒中,又抓了一串铜钱,扯散了兜入怀里,那老兵看见,又道:“通裕城内物价飞涨,既然缺钱,索性便都拿去,我们用不着。”
“我有个朋友在外面等着,若拿多了,怕他生疑。”小石头又向老兵鞠了一躬,便静悄悄退出石室,待她走远,另一名军人当即问道:“父帅,您认识这姑娘?”
在大胤帝国七旗军中,唯一能够当得起“父帅”二字,便唯有大元帅王汉云一人而已,这老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苍劲方正的脸来,道:“这姑娘出生时,你们兄弟几人都已功成名就,据守一方,聚少离多,她又自幼多往来于十万大山之中,你不认得她,也是自然——可每年七月初八,你也总少不得要给你大哥家里寄一份生辰礼物,行风啊,我这么说,你该知道她是谁了吧?”
“七月初八,大哥家里……”那军人正是黄金一代七旗军中掌管逐风旗的帝国大将萧行风,在除王汉云的其他六位将军里年岁最小,排行老六——他蓦地跳了起来,惊道:“她……她是大哥……不,是四哥的女儿?”
“正是,她刚才分明已听出了我的声音,却不点破,想必是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才不愿与我相认,你亲自去一趟,暗中跟着她,无论她要做什么,切不可让任何人伤了她。”
“大哥和四哥的女儿,便是我们七旗军的女儿,有我在,决不会让任何人动她一根头发!”萧行风慨然应诺,正要离开,又道:“对了,如此喜讯,要不要立刻派人通知四哥?”
“不用,老四行事乖张,通裕城这一锅乱炖若是他再来搅上一勺,那走势可就谁也说不准了。”王汉云摇了摇头,又道:“不过你放心,如今这岳州大地上,多的是他的眼线,我想明日通裕城中必然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届时,不怕他得不到消息。”
驿站外,两支赶路的队伍早已走远,却又有两名绝色女子悄然而至,正是林彩诗与晏紫音。
林彩诗一路兴致勃勃地赶过来,此时远望着那驿馆,却颇心里有些打鼓,计议道:“紫音姐姐,听说这位小殿下可是从修罗塔下活着出来的人,虽然修为谈不上有多高,但绝对是个狠角色,你说咱俩就这么冲进去,放倒了他也还罢了,可万一斗不过他,被他察觉了身份,回头岂不是要治咱们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区区一个玄级上阶,不过与你我相当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看你呀,就是胆子太小。”晏紫音手掌一翻,便有一个金色小鼎自掌心浮现,她自信满满地笑道:“别忘了,姐姐我自出道以来,同级之中还从来没有没遇到过对手,你若真不放心,便将脸遮住,躲在一边观战便是了。”
她本是说些客气话,不料林彩诗马上借坡下驴,拍手应道:“好!我就给姐姐加油助威!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让小魇帮你!”
“你,你个小没良心的……”晏紫音伸手在她额前一点,便气哼哼地大步走向驿馆,忽见九界在房外转悠,不由暗道:“到底是被称作骑兵之王的人物,好雄壮的一匹战马!就是不知其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