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殿-008

他却不知，禹云岚举手投足间看似平常，却每每有千钧之力，兼且双臂硬如玄铁，直打得二女手上又痛又麻，纵然是有什么高明手段都要慢上半拍，又哪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来？

凌老头儿取下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嘿嘿笑道：“你们两个女娃子不嫌丢人，老头子还替你们师父丢人呐，你们心不齐打不过人家，齐了心难道还打不过吗？”

苏还锦与燕青雪小小年纪能有如此修为，自然都是天资聪颖之人，经他这么一点，攻守之间便立时有了三分默契，三人又打了十几招，两女配合越发熟练，气势渐涨，禹云岚就觉压力越来越大，一时间颇有些招架不住！

那凌老头儿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又灌了口酒，未及下咽，陡然见禹云岚身上冒起一层青光，想道：这小子看着年纪也就跟青雪相仿，居然已是玄级上阶的修为，果真不错，却不知又是谁家弟子……

这念头刚闪过，他却猛地想起另外一件事，登时一口酒水噗地全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叫道：“我靠！怎么可能！这小子直到刚才为止，独自力战两名玄级以上的年轻高手，居然还没动用内力！？”

也就是说，他单凭肉身力量，便已有了媲美玄级高阶的境界？

此时三人攻守节奏越来越快，修为稍低的看了已是渐渐头晕目眩，而在凌老头儿眼里，禹云岚周围似有一朵虚幻绚烂的血色曼陀罗花，隐隐将二女圈在其中，原本苏还锦与燕青雪只是因为笃定要跟他比拼手上功夫才不动用步法，到了现在，却根本是因为被他那诡异的气势和招法钳制，即便想退也根本抽不开身！

这，便是禹云岚改进过的剑技，血域莲华！

原本这剑技，杀意太浓，消耗太大，在寻常单打独斗或与人过招中完全不适合使用，经过禹云岚大半年来经历和心态的演变，如今却已可以如一座小型阵法般融入寻常招式之中，将对手死死锁住！

“哎呀！”

“糟糕！”

二女同时惊呼一声，手中剑始终未能出鞘，便被禹云岚夺了过去，禹云岚装作无意地将苏还锦那剑剑柄往翡翠之心上一靠，心中暗道：“心儿，帮我给这把剑留个记号。”

翡翠之心上悄然落下一点青光，没入那长剑之中，就听纳兰心儿应道：“主人，十里之内，这姑娘是逃不过您的魔爪啦！”

“咳，这谁教你的？瞎说什么呢？”

禹云岚干咳一声，将两剑递还给二女，道：“两位都是高人弟子，还请就此收手，不要再在城内私斗，否则下次出来干预的可就不是我，而是那座法师塔了。”

这话说得周围众人都是心中一凜，他们大多数人的确根本不把草原人的个人武力放在眼里，可那座法师塔据说是有圣阶法师坐镇的，它要是真发起威来，想要把谁人间蒸发了，估计还真没几个人抵挡得住。

苏还锦接过宝剑，拱手道：“公子招式高明，还锦心服口服，不知能否告知姓名？”

“这家伙既然蒙着脸，想必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怎会告诉你姓名？”

禹云岚未及说话，另一边燕青雪也嘀咕着把剑拿了回去，又道：“不过，好歹本姑娘站出来也是为你们草原人出头，你把面罩拉下来让本姑娘看一眼，总不过分吧？”

禹云岚本不想惹人注目，可瞥见那凌老头儿也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不由暗道：此地有婆婆和法师塔庇护，我还不怕他，可若出了城，他若想做点什么，我可就全凭他心意摆弄了，说不得要搬出师父的名号，在这里了结了这事儿才好。

一念及此，他欣然拉下面罩，道：“剑神弟子禹云岚，多谢燕姑娘仗义出手。”

“禹云岚？你就是那个骑兵之王禹云岚？”

燕青雪双眼放光，嘻道：“你本事很大，就是长得比较一般，对了，你可记着，今天欠本姑娘一个人情……哎哟！”

“咳咳……人家剑神高徒的人情，可没有这么廉价。”那凌老头儿一把将燕青雪拎到身后，哈哈笑道：“今天亲眼见识了剑神的千转剑法，当真不虚此行！小子，你很好，咱们后会有期！”

禹云岚抱拳欠身行礼道：“晚辈恭送凌前辈。”

目送这一老一小扬长而去，禹云岚神情忽然转阴，拉着南弦月径直来到那白衣公子面前，冷冷道：“站在你面前的整个人，是我的妹妹南弦月，战神六部南弦家族族长，你有什么资格娶她做小老婆？”

此时没了凌云霄压制，那白衣公子身后又有了地级强者撑腰，当即恨声道：“我是无双城苏家少主苏牧，不怕告诉你，我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啪！

话未说完，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禹云岚手上的力量多大？直把这苏牧抽得原地转了一圈，半边脸迅速肿起，就连牙齿也带着血沫喷出好几颗！

“禹云岚！停手！不能打他！”

苏还锦快步上前，本以为凭着自己好歹算是他师姐，总能让他给点面子，不料禹云岚反手又是一巴掌，用力更狠，直把那苏牧抽得飞了出去，刚好撞入那赶来救援的地级强者怀里，他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外来人，很多都仗着自己修为高强，瞧不起我们草原人，觉得我们武功平平，孤陋寡闻，甚好欺负，可我告诉你们，任何时候当你们决定要侮辱一个草原人，就该做好死战到底的准备！”

“你……”苏还锦紧咬银牙，她从未想到这素未谋面的师弟居然如此强横，而且以他对凌云霄燕青雪的态度来看，他其实是一个极有礼数的人，却偏偏对她这位师姐不假词色——或许，今天这次意外碰面，已完全把二人放在了对立面上。

“小月，走吧。”

禹云岚却不再理会面色苍白的苏还锦，带着南弦月出了大厅，外面百名卫兵在柳远带领下齐齐下马，跪地拜道：“参见殿下！”

“都起来吧。”禹云岚抬手唤起众人，又朗声道：“你们都记住，我们既然开邦立国，日日都要与外来人打交道，那么今天这样的事，以后在我们草原的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再次发生，我们敢迎难而上吗？当然敢！可是我们的磨砺的刀枪，是用来对付黑森林中真正的敌人，难道我们每一次打不过人家，就要为了这些俗人俗事白白搭上性命吗？气节换不回尊重，我们草原人终归只有某一天自己拳头硬了，才能赢回真正的尊重——小月，萧风，你们作为年轻一代最出色的战士，更加不能有丝毫懈怠，刚才那两个女孩子能做到的，你们同样也可以做到！”

众军轰然应诺，南弦月更是擦了擦眼角，用力点点头，应道：“岚哥哥，你放心，小月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告别了众人，禹云岚独自出城寻上九界，单人独骑向南行去，五天后，行至草原边缘，策马回望时，心中竟悄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乡情，或许若不曾离开，他便真的难以感觉察觉到，他对这片故土已注入了怎样的感情，十几年间，他从一个人人唾弃的家族弃子，蜕变成为草原景仰的骑兵之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一路上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而在不远的将来，还有更大的承诺与责任在这里，等待着他归来。

“师父、梦璃、婆婆、母亲、战英、红莲、花族长……”

禹云岚在心中暗暗唤起那一个个鲜活的、又或已故去的名字，忽地跳下马，俯身轻吻脚下温润的草地——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

离开绿意盎然的茫茫草原，翻过雄伟的南丰台山脉，时间已悄然走到了流觞十六年四月中旬，当视野中现出那漫天黄沙笼罩的阴沉天空，和因干旱而布满裂缝的大地，即便是头一回出远门的禹云岚也知道，岳州到了。

岳州，中路人族文明的南大门，传说曾经也是一片美丽富饶之地，只因地接南蛮十万大山，自古以来便是中路人族与南方蛮族争夺的兵家要地，自千年前始皇帝顾凌风统一人族、进入有历史记载的文明时代以来，这里不知爆发了多少次战争，交换了多少次主人——直到流觞前二百五十三年，前朝大魏名相司马宫持轩辕剑在天荡山上一把大火，焚成千里焦土，烧尽十万蛮兵，那一场大火，将天荡山烧成了火羽山，虽换来了岳州两百多年的和平，却也彻底改变了整个南岳大地的气候地貌——自此，这里便再也跟美丽二字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主人，心儿不喜欢这个地方，很不喜欢。”

纳兰心儿郁闷地嘀咕着，她是森林之神化身，这里放眼望去就没半点儿绿意，自是让她格外地不舒服，禹云岚亦是暗暗感慨，道：“世人常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果真不假，以往史书里读到千古一相司马宫，何等令人景仰？如今亲眼见着这般景象，才知事有两面，也不知这些年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出了山路，转入官道，便渐渐能见着许多战乱流民，拖家带口、亦步亦趋地往中州迁徙，看着他们大多面黄肌瘦，半数以上的人还带着或深或浅的伤，禹云岚心中的担忧便又多了几分——

谢云儿，你在哪里？你真的就是我的雪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