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是我父亲，你究竟是谁？”竹水葵大吼道。
“葵，你又发病了。”竹水佑真叹了口气，“你在怕什么，难道为父还会伤害你不成？”
“可是，可是五百年前的老祖怎么可能还活着？”
“老祖的状态并不能叫活着，在老祖即将圆寂时，采用了特殊的方法。
自封身体和魂魄陷入长时间的深度沉睡，只在很短的时间才醒来一次，所以才活到了五百年。
老祖这么做就是为了将来家族灭族之难时，可以再次出手一次帮助家族躲过灾祸，以及挽救家族的衰败。”
“原来是这样……”竹水葵心里相信了大半。
“葵，走吧。只有老祖那样的强者才能救你。”竹水佑真道。
两人继续走着，渐渐的，前面的甬道上壁出现红色的光晕，看上去像是水晶红宝石的反光。
走近了才发现这是甬道出口处覆盖的一层红色光膜发出来的。
怀着好奇的心情，她跟在父亲身后穿过了那层光膜。
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血味扑面而来。
“呕！”竹水葵忍不住弯腰捂住嘴巴干呕。
“这、这是什么味道？”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她只能忍着恶心上前进步，越过站立不动的竹水佑真，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然后脸上的神色彻底呆滞。
这是一处庞大无比的血湖，一眼望不到边。
血湖里全是猩红无比的血水，散发着淡淡的红光，照映着整片洞壁上空都变成一片血红色。
竹水葵并不是没有见过血，但饶是她，看见这么庞大的血水，也变了脸色。
“父亲，这是……”竹水葵惊恐地转身问道，然后就在原本应该是竹水佑真的地方，看到一个完全由猩红血水组成的液体血人。
“啊啊啊——！”
她被吓得发出刺耳尖叫。
“你、你是什么妖怪！”说着，就要召唤出式神攻击，却忽然发现感受不到体内的灵力。
“葵，是我啊，为父。”血人没有五官，只在五官的部位有几个空洞，里面也是汩汩血水翻腾，发出竹水佑真的声音。
“不，你这个怪物怎么可能是我父亲？”竹水葵心惊胆战道。
“我只是和老祖融为一体了而已。”血人道。
“你骗人，我们家族不是人类吗？为什么是、是……这个样子。”
“老祖原本是人类的，但是人类是有极限的，老祖无奈之下便将自己转化为了血僵。
这样不仅与血之核心法更加契合，也突破了人类的寿命天限。
只不过转化仪式出现纰漏，老祖陷入沉睡。
几百年下来，家族内部都忘记了老祖的存在。
直到十二年前老祖重新苏醒，告诉了我一切，我才知道这个秘辛。
老祖如今还没完全恢复，需要大量本源血脉协助蜕变。”
“本源血脉？”竹水葵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呀，本源血脉。一个生灵自身的本源血脉是有限的，但是可以从后代中炼制提取。”血人说道。
竹水葵脑海里悚然一惊，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父亲十二年前开始疯狂纳妾。
原本以为是母亲死了后的感情创伤，结果却是……
血人继续道：“葵，反正你也已经没救了，你的那种亏空连老祖都没办法。
既然如此，还不如发挥你的余热，你也和老祖融为一体吧。
虽然你的身体已经枯竭，但你母亲好歹也是京都御三家之一暗月寺家族的女子。
哪怕是个微不足道的旁系庶女，那也是流淌着贵血的天骄。
你的血脉天生高贵，可惜没想到你竟然被外面一个野男人夺走了一切。
哎，这都是因为你的另一半血脉是为父这样低贱之辈的原因。
是为父拖累了你啊。”
“我母亲是御三家暗月寺家的人？！”竹水葵惊呆了。
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己母亲的身世，曾经，母亲在世时，对自己的出身从来闭口不谈的，只知道来自京都。
“是呀，暗月寺家族，否则你的修炼天赋为什么能这么高。明明几乎不冥想修炼，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就突破到了灵境阴阳师初期的实力。”血人竹水佑真感叹道。
随即，他变得激动起来：“不过这一切都将过去，我们对你母亲宫内的御产巢术式的研究，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现在已经能培养出成型的肉胎……”
“等等，御产巢术式？那是什么？”
“哦，女儿你还不知道啊。御产巢术式，那是京都那些传承不知多少年的世家长盛不衰的奥秘。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术式手段，一代又一代定向优化血脉。
你可以理解为，有了这术式，家族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全部都是天才！”
“这……”竹水葵脑海里翻江倒海，“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术式？这根本违背天法自然。”
“不，这就是天法自然。只不过是通过术式的手段将原本需要百万年、千万上亿年的自然演化，压缩到短短几千年之内完成罢了。”血人竹水佑真解释道。
“那、我母亲她的死……”
“哎……”血人叹息道，伤感道，“该说不愧是御三家的手段吗，虽说是旁系的御产巢术式，没有本家嫡系那么复杂、神秘。
但也因为我们的强行研究，触发了那御产巢术式的自毁机制……”
“所以我母亲生下我后一直重病，就是因为你在研究她的御产巢术式。
我母亲最后也是因此那个什么御产巢术式自毁而死的，根本不是体弱病死的！”竹水葵质问道。
“没错。”血人竹水佑真直接道，“这些都是一个家族崛起的必要牺牲。你母亲为此牺牲了，父亲我也为了老祖的复苏自愿献祭，现在……轮到你了！”
“疯了，疯了！你是个疯子！”竹水葵崩溃地大叫，难以接受一直以来疼爱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这么一个疯子。
“为父没有疯！”血人竹水佑真大声道，“家族自创立起兴盛了三百年，而后面的这两百年便开始衰败，分国领地被周围那些分国蚕食，族中强者的数量越来越少。
到了父亲这一辈，整个分国居然只有一座竹水城。
这是多么可悲、可笑啊！
再过几十年，我竹水家就要沦为鱼肉了。”
“也不一定啊，我们偏安一隅，又有……”竹水葵道。
“你在说什么啊！”血人竹水佑真打断竹水葵的话，两个血洞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你之前在密室里杀的那两个小妾，还记得吗？”
竹水葵摇摇头，两个小妾而已，低贱无比，她怎么可能记得。
“那你还记得十几年，你刚学会走路，被樱野家的一个嫡女撞到了。
你哭得很大声，嚷嚷着说要灭那个女孩子满门全家。
哪怕樱野家把那嫡女打得体无完肤，送到你面前任你处置，请求你的原谅，你依旧坚持要灭他们满门。
于是为父为你做到了。
灭了樱野家满门，男的无论老幼，全部剥皮暴晒而死；女的三十岁之后杀掉，三十岁之前卖为奴隶。
其中一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婴，被为父豢养成为雏妾。
你之前杀掉的那两个小妾，就是她们中的其中两个。
呵呵，樱野家的女儿长大后，每天的想法就是怎么服侍好为父这个灭族仇人，还彼此之间争宠敌对，亦或者被女儿你杀掉缓解精神上的痛苦。
而这个樱野家族，在五百年之前，可是竹水公上任分国之主家族啊。
当初的樱野家族何其强盛，结果被老祖打败、取代，短短几百年之后就是这样的结果。
女儿啊，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实啊。
樱野的家的原罪不是因为他们得罪了你，而是因为弱小。弱小就是原罪。
等再过几十年，我们竹水家也衰败到那个程度，也会成为强者盘里的鱼肉，任其宰割，甚至比樱野家更惨。
你难道也想变成那两个小妾那样吗？
”
“不，我不要变成那样！！”竹水葵大吼大叫。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脑袋里回忆小时候的记忆，那时候好像确实发生过这件事。
当时自己还小，不懂事，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比自己还漂亮。
叫什么名字已经忘了，反正就是看不惯她在自己面前显摆，于是自己就想整她一下，便装作被她撞倒了，然后大哭。
因为自己知道，只要自己哭了，父亲就会满足自己的所有愿望。
后面那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果然变得很丑，整张脸都是疤痕，被自己嘲笑了几年，便死了。
至于那个女孩子的家族，她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就算是家族发展，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啊。”竹水葵迟疑地问道，“御产巢术式就真的那么厉害？总有其它方法可以代替啊，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母亲？”
“其它方法，哪有什么其它方法。
通往上层、甚至顶层的路已经被那些大世家、皇族等斩断。
想要上升就必须不择手段，而御产巢术式就是这其中的关键。”血人竹水佑真说着，血水组成的脸部竟然露出叹息的表情，“女儿，你知道吗。我竹水家家成为竹水国的分国之主后，前前后后繁衍了二十九代。
这每一代族人，哪怕后院妻妾数量没有为父的多，但每人几十上百是有的。
这样二十九代繁衍下来，算是嫡系和旁系，你知道一共有多少人吗？”
竹水葵摇摇头，一脸疑惑。
“为父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整个竹水国中近五成是我们竹水家的族人，分散在竹水国各处。
只不过大部分血脉已经是旁支，自己都忘了这层身份。
而在竹水城中，二百多万总人口中，更是将近九成的都是我们竹水家的族人。
可就算有这么多的人口，其中诞生的最天才的人物，你知道是谁吗？”
竹水葵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置信道：“难道……是我？”
“对，就是你。”血人竹水佑真的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虽然看不出是苦笑，但给人的感觉是。
“呵呵，你说可不可笑，自由繁衍五百年，而且女人几乎不限量的情况下。
其中诞生的最强天才，居然比不过御产巢术式繁衍一代的你。
这种差距你能理解吗？
这种绝望！
要知道，你母亲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旁支庶女啊！”
“这、这……”竹水葵震撼无比。
“你知道为父为什么会给那些庶民施粥吗？”血人竹水佑真不等竹水葵回答，自顾自地解释道，“血脉自然繁衍数百年，大部分都会逐渐劣化。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竹水家所有旁支，不说大富大贵，但绝对衣食无忧。
可到了现在，许多已经沦为农奴、贱民，甚至是街上被自由买卖的人货。
现在是那些旁支，过了不多久，就轮到我们本家了。
葵，你已经享受家族带给你的荣华富贵，现在是你承担这一份责任了。
来，融入老祖体内，成为老祖的一员吧。
你的血肉会成为老祖的一部分，你还被抽干的身体会作为培养下一代御产巢术式的温床！”
“我……”竹水葵看着面前猩红的血人，不断摇头，“不！我不要！我不要成为这样！”
“哎，本来你自愿的话，效果会更好的。可惜……果然是身上流着我那贱血的失败品。”血人摇摇头，然后对着那血湖道，“老祖，动手吧，这个不肖子孙终究是个失败品。”
“善。”血湖里传出苍老的声音。
波的一声。
湖面荡漾起一阵涟漪，一个造型怪异的幡徐徐上升，悬浮在血湖上空。
幡的杆子如水晶般透明，像一根光滑的细长圆柱宝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幡杆布满裂纹状的纹路，像是即将破碎的玻璃，还有好几个缺口，像是被打崩了一样。
幡杆顶部穿过一个金属圆环，并没有与圆环有物理上的接触。
圆环被一股无形的力拖着，围绕着幡杆不断自转。
圆环一周还挂着九条细长的幡布，不知道什么材质，呈半透明流体状，像是被禁锢的水。
随着圆环的自转而翩翩飘起，像女子的舞裙。
和幡杆疑似破碎的痕迹一样，幡布也长短不一，尾端有类似被强行撕裂的形状。
滋——！
幡发出耀眼的红光，血湖里射出四条血水锁链，绑住竹水葵的四肢。
竹水葵不是没想反抗，但是在那个诡异的幡出现后，她就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最后，她只能瞪大双目，一脸绝望地被那血水锁链拖入血湖当中。
过了半晌，血湖里再次传来苍老的叹息声：“可惜了这个上好的天资啊，被人抽得太过彻底，血肉中本源几乎没有，连魂魄都被抽离得只剩下外面的壳子。
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特等超乙品秘术了。
去，把那个人抓住，要活的。
拿到特等超乙品秘术，今后我竹水家族的兴盛将更有保证。”
“是，老祖。”血人竹水佑真恭敬道，“那个伪装成巫女的天师强者该怎么办？”
“她既然没有看穿我的血神分身，那么就按计划进行。
她在浅云山那据点里残留的力量我也看了，不过一个刚入天师的年轻人，本身不足为惧。
而且她出来游历居然甩掉了护道者，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她背后的势力。
关于这一点，你要知道，任何家族的崛起都需要有孤注一掷的勇气，风险越大同样代表着收获越大。
能用天师境界的女子作为御产巢术式的母体培育下一代，就能彻底给我们竹水家换血，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天骄后代族人。
这样才能一代又一代地完善核心法，家族的兴盛指日可待。
否则，像你们这样的不肖子孙，老夫我大限将至时才猛然发现，居然没有后人能承接我的核心法。
于是老夫不得不转换为血僵，苦苦等待五百年，却依旧没有出现能承接核心法的后人。
原本你女儿是有希望的，老夫也因此而被唤醒。
结果她却被抽干了本源，彻底废了。
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血人竹水佑真脸上闪过羞愧之色，点头：“老祖，子孙不肖。”
“去吧。”
“子孙告退。”
血人说完，转身离开地宫，穿过那层光膜后，身体重新变成了有血有肉有皮肤的竹水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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