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又不是你被关进去,你当然说得轻松。”夕雾跪坐在地上,泪水划过精致的脸庞。
但要说心里真的很伤心吗?也没有。
本来只是觉得很委屈,再加上天神院晴明身上那种阳光、正直、乐于助人、打抱不平、见义勇为等等,一系列老好人的气质。
让她心里放下了防备,露出了自己脆弱感性的一面。
可不经意地抬头,瞥见天神院晴明仿佛便秘的表情后,她发现这一招好像更管用。
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母亲告诉过她的人生经验,不是前世的母亲,而是这个世界的母亲。
“夕雾,你要记住,女人的眼泪不值钱,能哭就要多哭,尤其是面对男人的时候……”
‘妈妈,我好像有点悟了。’
夕雾做好思想建设,哭得越发悲泣。
她似乎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明明只是装哭,但任何一个人看见她此刻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都不会产生怀疑。
天神院晴明一阵头大,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怎么处理,脸上表情一变再变。
这时,不远处的山贼也加大了声量,凄惨哀恸之声,震耳欲聋。
终于,天神院晴明在看到这遍布的残肢断臂后,再次坚定了信念,对夕雾冷声道:“哭是没有用的,不管你哭得多么伤心,你的罪孽不会减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哇哇哇~,明明是你说不过我,你理亏,你不讲道理,所以才恼羞成怒用力量欺负我,你还是男人吗?”
“我自然是。”他脱口而出。
说完后,他才注意到夕雾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胸口微微敞开,雪白的肌肤上隐隐露出一块深蓝色的玉佩。
他看见那玉佩,总觉得有些眼熟,正要靠近了看,又立刻反应过来这行为太下流,急忙移开视线。
但鼻尖萦绕的少女淡淡的幽香,却不忍挥去。
“你是男人,那你能不用武力,让我心服口服吗?能告诉我,我刚才哪里说的不对吗?”夕雾眼圈通红,哽咽质问。
“哼,那些话都是你在妖言惑众。我说了,不会再听你说一个字,你休想扰乱我的意志。”他语气坚定,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绿色的珠子,准备施法。
夕雾被噎得停止了哭泣,只用一双控诉、鄙夷、委屈的眼神看他,嘴唇紧抿,不发一言。
她知道,这个家伙无意中的行为里暗含了一种非常高明的话术。
原理很简单:我不管你的话对不对,有没有道理。我只要给你本人贴上标签,比如小人、奸商、叛徒、坏蛋等等。
那么你说的任何话,就会自动丧失可信度,做的任何事,都是动机不纯······
夕雾现在面临的也是这一招。
不管她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当她体内含有妖怪血脉的事暴露后,她说的任何话就都变成了妖言惑众。
想破解这一招,要么撕掉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
可是,贴标签容易,撕标签难啊。
要么,就是也给对方打上标签,大家同归于尽。
但夕雾现在不是要说赢对方,打赢伦理战;而是要说服对方,让对方主动改变心中想法。
因此,夕雾面对这一招,才会束手无策。
天神院晴明手中的珠子,表面浮现出一座庄园的图景。
“这是什么?”她疑惑,哪怕不识货也能感受到那珠子是很厉害的宝物。
天神院晴明给出了解释:“这是微型常界,等一下我会把你关进里面,带回京都。你不用想着逃跑,凭你是不可能逃出来的。”
夕雾听明白了,这大概类似修仙者的微型洞府。
看着宝珠发出淡淡的绿芒,从中涌出一股吸力笼罩在自己身上,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事已至此,只能认命了。
最后,她对上天神院晴明铁面无私的表情,美眸流露出丝丝怨念:“你要是真的这么做吗?我会恨你一辈子。”
“没关系,你恨吧。”
“你——”夕雾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模样,气得咬牙切齿,“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明明对山贼那么友爱,为什么对我就重拳出击?”
“你不用再妖言惑众了,我不会再听你说一个字。”天神院晴明不为所动,手中宝珠里的吸力越来越大。
旁边的络腮胡大汉也为夕雾求情:“阴阳师大人,夕雾大人的做法固然有些残忍,但是这些山贼都是死有余辜,没必要因此而惩罚夕雾大人吧!”
天神院晴明失望地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也不能理解?
不管这些山贼做了什么,仗着强大的力量伤害他人就是不对的,今天她能这样对那些山贼,明天她就能那样对你,只有受到约束的力量,才是正义的。”
络腮胡大汉立刻又道:“可是——”
“喂!大胡子,你别说了,这个家伙就是个榆木脑袋。”夕雾阻止络腮胡大汉的无用功,又怒视盯着天神院晴明,冷言道,“今天我打不过你,我认栽。但是,你给本姑娘记住,今日之仇,我一定会还你!”
天神院晴明对夕雾的威胁置若罔闻,似乎真的打定主意,不听夕雾说的哪怕一个字。
一切似乎已成定局,可就在这时。
花雉从夕雾身旁浮现,十指生出尖爪,身体拉出一道残影,杀向天神院晴明。
“小夕,快走!”
“不要!花雉姐姐!”夕雾急忙大吼,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身。
扑通!
花雉闪电般的身影从半空中砸下,比夕雾还惨,四肢伏地,连支起身体都做不到。
天神院晴明扫了一眼地上的花雉,眼神冰冷地看向夕雾:“没想到你还和厉鬼为伴,这就是你小小年纪杀心如此之重的原因?现在我就清理掉这个厉鬼。”
“啊啊——!”花雉发出尖耳的悲鸣,身体痛苦地蜷缩在一起,并肉眼可见地变淡。
从始至终,夕雾都没有看见天神院晴明是怎么动手的,就仿佛他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念头,世界就朝着他想的方向发展。
“住手!求求你不要杀花雉姐姐!你不是要关我吗,我愿意被关。”夕雾慌张乞求。
天神院晴明却没有要放手的打算。
夕雾见此,干脆一咬牙,心里一狠,用尽最后的力量,抓起地上的柳叶丸刺出。
她距离天神院晴明不到一米,一剑刺出,剑锋瞬间便到天神院晴明眼前。
然而,他只是冷冷一瞥。
嘭!
一股更强的重力骤然压下,夕雾顿时感觉自己手里的剑重如千钧,手一松,柳叶丸掉在地上。
但瞬息间,她另一只手,皓腕扭转,将玉缠符剑从腿根剑袋拔出,闪电般地甩向天神院晴明。
玉缠符剑本身蕴含的能量石沉大海,无法使用,但匕首本身的锋利度还在。
匕首刺破空气,飞速射向他的咽喉。
结果,却在他面前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咦……”天神院晴明本没有把那符剑当一回事,可待看清符剑的样子之后,却愣住了。
伸手取下符剑,拿在手里仔细检查,随即眼睛的瞳孔越来越大,脸色一变再变。
少顷,他凝视夕雾:“这把匕首是从哪里得来的?”
本已绝望的夕雾,视线在他和玉缠符剑上扫过,似乎明白了什么,情绪激动地说道:“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还给我!”
“你母亲的遗物……”天神院晴明本来说,你不要妖言惑众,可是转念一想,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现任天皇十几年前的风流韵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要说夕雾是流落在外的公主,或者说,她的母亲曾经和天皇发生过什么,这完全有可能。
毕竟,看夕雾的样子,也能想象出她的母亲一定也是一位美人。
而且从年龄上,夕雾十一二岁的样子,也吻合得上。
“这把符剑里面有封印,只有特定血脉的人才能使用,你说这匕首是你的,好,那你激活它。”他把符剑转了个方向,自己拿着刀身,将剑柄递给夕雾。
同时,收回了镇压夕雾的法力。
“你放了花雉姐姐。”夕雾没有接过匕首。
天神院晴明沉默了片刻,然后也收回了镇压花雉的法力。
夕雾见花雉不再痛苦哀鸣,连忙扶起她:“花雉姐姐,你怎么样?”
“小夕,姐姐没用,没能帮助到你。”花雉十分自责和悔恨。
本来从小作为才女培养长大的她,一直不喜欢打打杀杀。
可此刻,她却无比渴望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力量。
“没关系,一切交给我就好。”夕雾安慰道。
旁边,天神院晴明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坨翔,皱着脸。
‘我明明在抑恶扬善,为什么搞得我是个大恶人……’
他忍不住催促夕雾:“你,快点。”
夕雾回头一望,冷着小脸:“我的名字,不是路边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叫的。”
虽然嘴上硬气着,但并不敢忤逆他。
毕竟她算是知道了,这个男人就是个铁石心肠的“机器人”,只会按照脑海里的“程序”办事。
夕雾接过符剑,回忆起神代茗京曾经告诉过她:她破解了符剑里的封印,自己也可以使用符剑。
‘为什么这个家伙没看出这一点,难道,他其实不是很懂阵法?’
夕雾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个家伙这么厉害,恐怕把全部的时间都用去修炼了吧,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和精力去研究阵法……
带着一丝忐忑,她只能祈祷神代茗京没有骗她。
缓缓往里面注入真炁,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原本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真炁,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美眸浮现莫名之色,心里纠结,要不要反抗一下。
可仔细想了想,自己连对方的手段都摸不清楚,反抗铁定是徒劳的,于是,放弃了那样的想法。
伴随着真炁缓缓涌入,符剑……什么也没有发生。
夕雾心里一凉:‘神代茗京骗了我?’
“错了,滴一滴血上去,这是血脉的封印,只有真炁是没用的。”天神院晴明打断道。
“哦。”夕雾破罐子破摔,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液在符剑上。
嗡~!
鲜血落在上面的一刹那,符剑瞬间发出一阵鸣响,白色刀身里复杂的阵法纹路绽放出亮光,一股冰寒之气渐渐出现。
“可以了。”天神院晴明没让夕雾继续,能激活符剑,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看向夕雾,眼神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又道:“你脖子里那块玉佩给我看看。”
“哈?”夕雾错愕了一下,立刻抓住胸口衣领,“不行,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她以为天神院晴明认出了这玉佩是伊藤诗织的。
但其实,伊藤诗织从来没有向外人坦露过这枚玉佩。
天神院晴明听见这玉佩又是她娘留下的遗物,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连玉缠符剑这样的贴身佩剑都送了,再送一枚玉佩,一点不奇怪。
‘可能,陛下十分喜爱她的娘亲吧。’他心里猜测。
“我只是看一看,确认一件事,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抢走你母亲的遗物的。”他温声道。
夕雾心里更怕了,连连摇头:“不行就是不行。”
天神院晴明攒眉:“那我只好得罪了。”
他说完,并不见有什么动作。
但是夕雾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掰开了她的四肢,伸进衣领,拿出了那块玉佩。
玉佩在空中飘浮,缓缓落到他的手里,他仔细观察这枚玉佩。
最后,神色复杂地把玉佩递给夕雾,肃穆道:“公主殿下,随我回京都吧。”
夕雾:“······”
片刻后。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问道:“你叫我什么?”
“公主殿下。”天神院晴明解释道,“您应该是陛下流落在外的骨肉,随我回京都吧。”
夕雾面上不动声色,但小脑瓜里思绪万千。
自家人明白自家事,她哪里是什么公主啊。
玉缠符剑是弘文皇子的,玉佩是伊藤诗织的,至于亲爹……呃,娘亲跟她说过这件事,她的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