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雾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么力量禁锢的，她感受不到那种力量，就好像二维生物感受不到三维的高。
但她知道，这次是遇到铁板了。
天神院晴明看着瞳孔溃散的夕雾，暗道一声“不好，下手太重了”。
赶紧撤销了一部分镇压的法力。
夕雾身上的压力骤降，意识渐渐恢复，视线恢复清晰。
虽然四肢依旧乏力，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但是至少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天神院晴明低头看着匍在地上的夕雾，皱眉道：“你是个女子？”
刚才他使用遁术从远处过来，并没有看清夕雾的样子。
他蹲下身，扶起夕雾，当看清夕雾的容颜后，惊艳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成正色的模样，质问夕雾：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夕雾虚弱地抬眼，看向眼前这个男人，美眸瞳孔一缩。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最帅的男人，不仅长相英俊，皮肤白净，同时男人的坚韧阳刚气质也丝毫不缺。
“我……”她语气虚弱无力，小脑瓜里迅速猜测对方是谁？为何会来这里？
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对方是这些山贼的同伙。
虽然难以置信这些山贼会有如此强大的同伴，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
总不能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路人吧？
认清现实后，夕雾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能活着，一切都可以舍弃，一切都可以妥协，包括做压寨夫人甚至更糟……
并非她不想反抗，而是无法反抗，状态栏呈现一片灰色，除了生命公式本身，其它的所有天赋技能都无法使用，这样的情况她是第一次遇见。
现在的她，真的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见夕雾沉默，天神院晴明冷声道：“不要想着能糊弄过去，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府中城那些帮派成员也是你杀的吧？
这样的真炁还有这么大范围的杀戮却没有煞气，我不会看错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夕雾的目光痛心疾首，严厉控诉道：“你究竟杀了多少人？明明才这么小的年纪，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生命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夕雾听完他的控诉，绝美的小脸上满是诧异，没想到对方真的就是个正义感爆棚的路人。
她早就预料过今天的情况：大规模杀戮，一定会引起强者的注意。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不过，这样也好。’夕雾心里长松了一口气，重新燃起希望，‘打不过你，我还说不过你吗？
我就不信了，本姑娘身为二十一世纪半个键盘侠，还摆平不了你一个古人。’
“等一下！是一个小村庄的村民花钱雇佣我这么做的。”夕雾语气弱弱的，没敢太强势，一双萌萌的大眼睛透露着对正义的坚守，“这些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死有余辜。”
天神院晴明眼里的怒意渐消。
劫后余生的山贼，注意到这一幕，心里暗叫不妙。
其中，高木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赶紧朝天神院晴明跪下，磕头哀求：“大人，我们也是苦命人啊。
我们都是这附近方圆百里的农民，只是因为今年粮食颗粒无收，没有粮食交税，走投无路才上山为寇。
大人，我们错了！饶我们一条生路吧！”
聪明的他只字不提被杀死的同伙和对夕雾的仇恨，只是一个劲地述说自己的凄惨。
其余的山贼也不是傻子，纷纷跪了下来，不断磕头，哭诉自己悲惨的经历。
果然，天神院晴明看向夕雾的眼神，重新严厉起来：“他们即使有错，也可以交给府衙处理，而不是你这样仗着自身强大的力量，肆意屠戮弱小。”
在他的注视下，夕雾委屈地解释：“可是，府衙根本不管这些事，因此那些村民才求到我。
我看那些村民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才不怕麻烦，不怕脏累，来到这荒山野岭，为村民们一劳永逸地除掉这些毒瘤。
如果这样都有错，那错的也不是我，而是那些村民，谁让他们要反抗，而不是洗干净脖子，等着让这些山贼宰杀？
阴阳师大人，你说是吧？”
天神院晴明被噎了一下：“我、这……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还有同伴呢，就在那里！”夕雾指向山寨外面。
络腮胡大汉快步走了进来，朝阴阳师鞠了一躬，然后道：“阴阳师大人，夕雾大人说得没错，我们确实是受了村民的雇佣，才来除掉这些山贼的。”
“怎么只有你在，剩下那两个呢？”夕雾插了一句。
络腮胡大汉道：“他们走掉了。”
夕雾听闻，不觉意外，猜测那两个家伙也把这个阴阳师，当作山贼的同伴了吧。
天神院晴明听了络腮胡大汉的话，凭他的实力，自然看得出，络腮胡大汉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而且也没有说谎。
周围的山贼见此，感觉不妙，愈发大声地嚎哭，诉说自己的凄惨。
天神院晴明脸色凝重，视线不断在夕雾和遍地尸体上扫过。
良久，他眼神重新坚定，沉声道：“帮助那些村民是没有错，但是你也不应该杀人！
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比如：打晕他们，把他们带到城里，交给府衙处理……
可你却被强大的力量蒙蔽了双眼，仗着自身的强大，肆意践踏生命！”
夕雾听着他义正言辞地指责，心里不屑一笑：‘小样，思考了这么久，就这？看我不怼死你！’
思及此，她神情自若地反问：“可是，就算交给府衙处理，结果又是什么呢？杀了吗？如果是这样，就结果来说和我做的有什么不同。
如果不是的话，你能保证这些山贼今后会改过自新？
你能保证这些山贼今后不会报复那些村民？
你能保证他们今后不会杀害更多的人？”
夕雾顿了顿，直视他，厉声道，“还是说，你愿意为他们今后所造成的一切后果负责？”
“我……”天神院晴明顿时一滞，眼神错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眉头紧锁，盯着面前这个漂亮得到极致的女孩。
都说相由心生，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都是看看花，写写字吗？
为什么她能这么残忍无情，视生命如粪土？
难道……他的心里不禁多了几分猜疑。
又思考了片刻，他反应过来，微微眯着眼睛盯着夕雾：“你不用转移话题，不管这些山贼做了什么，但是强大，一定不是伤害别人，对不起了，我不能容忍你继续作恶。”
说到这里，他语气平淡地宣判：“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我废掉你的力量，今后好好做人；
二是，随我回京都，待在镇压之地，为自己的错误反省。”
他说完，不远处的山贼都呆住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果然是不食人间疾苦的高贵阴阳师大人。
没错，他们才是弱势的一方，那个妖女才是坏蛋，阴阳师大人，加把劲，把那个小妖女收了吧。
随即，他们更加卖力地嚎哭，时不时还用快意的眼神扫一眼夕雾。
夕雾对上天神院晴明坚定的眼神，知道他是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一时间，不知所措。
何不食肉糜这个典故她从小就知道，但是当自己真遇到这种事，才发现自己束手无措。
就像一个生活在大城市的人，他不会知道还有人月工资不足一千；一个生活在和平国度的人，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人吃不饱饭，还有人被当做血奴……现代社会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信息传输不发达的古代。
面前这个男人一定从出生开始就看着阳光吧，所以，自然以为世界上没有黑暗，就算有黑暗，也是可以被光明照亮的……
“如果你不选择，那么我来替你选吧。”
“等一下，我还有话说。”夕雾急忙道，小脑袋疯狂转动，有了对策。
“什么话？”
“先不提我杀掉这些山贼是对是错，就你现在的行为，你觉得你在做好事？”
天神院晴明不解道：“难道不是？我在阻止你滥杀无辜……”
“打住！”夕雾打断他，“你说的这些只是站在你个人的角度，但是，你有考虑过站在全人类的角度看这件事吗？
如果站在全人类的角度看你的所作所为，你的行为不仅不是好事，反而是将全人类的道德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天神院神明一怔，差点被气笑了，似笑非笑道：“好，我今天倒要听听你怎么说。”
“很简单，试想，如果我今天的遭遇天下皆知。
今后，要是有人遇到山贼屠村的情况，他们会怎么做？”夕雾问道。
“当然是出手相救。”天神院晴明斩钉截铁。
夕雾却摇摇头，讥讽一笑：“不，今后所有人都会明哲保身，不会有任何人敢惩恶扬善。”
天神院晴明怒道：“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可能，因为他们会想：如果我动手帮助村民，就有可能因为杀了山贼，而被你抓起来，废掉修为或者关进什么镇压之地。
而反观山贼，没有任何限制，各种卑鄙手段、下毒偷袭、追杀报复……随意使用，还不用担心生命危险。
因为有阴阳师大人你这样强大的存在，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我本想做好事，但代价却这么大：不仅要冒着生命危险，还要小心翼翼确保山贼不会被杀死，束手束脚地与山贼战斗。
谁能保证自己不会阴沟里翻船，毕竟，不是人人都像阴阳师大人你这么强大啊。
他们还会想：就算我这一次成功地解救了村民，还也没有杀死一个山贼。
但谁能保证这些山贼今后不会报复村民，甚至报复他。
坏人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难道我今后要一直待在这里或者一辈子防患这么山贼的报复？
你说，这样不划算的事，谁会做？
还有，原本的好人会恍然大悟：原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代价这么低，那我为什么不做个坏人？反正又没有生命危险，而且一旦成功了，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长此以往，好人会越来越少，坏人会越来越多，至于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我今天杀的人，和阴阳师大人今后因你而死的人相比，只怕是沧海一粟吧。
因此，真要论罪大恶极，你自己难道不是最应该被废掉修为，或者关进那什么镇压之地的大恶人吗！”
“……”
天神院晴明哑口无言，神色震撼，他本能地想反驳，可却无从下口。
夕雾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得意：‘哼，小样，傻眼了吧！本姑娘好歹也是半个键盘侠，你一个迂腐古人，听得出我偷换了多少次概念，混淆了多少次虚实……’
天神院晴明继续眉头紧锁，冥思苦想，表情痛苦到了极点。
夕雾说的这些事，他之前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又想不通到底哪里有问题。
明明自己在制止对方杀戮弱小，为什么听起来，自己才是十恶不赦的一方？
夕雾本来等着看他的笑话，但当注意到这个迂腐的家伙苦苦思索，表情十分难受、痛苦时。
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几分不忍，轻启朱唇，轻声道：“别为难自己了，今天本姑娘给你一个面子，这些山贼就交给你处理了。
今后我们后会有期，对了，交个朋友吧，我叫夕雾，你叫什么名字？”
“不对！”天神院晴明突然睁开紧锁的双眼，冷冷盯向夕雾。
夕雾脸上的笑容僵硬，弱弱道：“哪里不对？”
‘遭了遭了，这个家伙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在夕雾的注视下，天神院晴明伸出一只手，缓缓靠近她的脸颊。
夕雾美眸一凝，脖子染上一抹红晕，心里忐忑起来。
现在的她，就算对方真的想做什么，也无法反抗。
所以，她的打算是不反抗了，还能少吃点苦。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天神院晴明只是伸出指尖，点在其眉心中间。
一瞬间。
夕雾感觉一股奇异的能量侵入她的体内，探究她的一切秘密。
她条件反射地一掌排出，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就在她绝望时。
天神院晴明收回手指，冷眼盯着夕雾，斩钉截铁：“原来如此，你体内有妖的血脉，所以你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在妖言惑众。”
“……”
这一次，换夕雾瞠目结舌了。
她不知道这个家伙是真的迂腐，还是掀桌子摊牌了。
不过她也送了一口气，知道【第十一阶生命公式】并没有暴露。
“继续我刚才的话，我来替你选择。”他定定看着夕雾，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你不用再妖言惑众，我不会再听你说一个字。”
说完，他加大了镇压的力度。
顿时，夕雾感觉身上一沉，仿佛置身于超重力环境中。
“等等……”夕雾急声道。
“我说了，我不会再听你说半个字，我会封印你的力量，带你回京都，囚禁在镇压之地。”天神院晴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本能地选择了这个最麻烦的选项。
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夕雾看着天神院晴明冷峻的面容，知道对方是铁了心，而自己可能真的万劫不复。
那什么镇压之地，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好地方。
刚才心里的得意瞬间土崩瓦解，看着这个家伙冷酷的面容，冷酷的手段，没由来的，心里生出一股委屈。
“哇哇哇~，你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你不是要我选吗，我选三，你直接杀了我吧！”
豆大的泪珠哗哗地落下，小美人胚子凄美无助的模样，看得天神院晴明一阵皱眉。
他也是男人，虽然不用下半身思考，但看着夕雾号啕大哭的样子，心里难免生出一股羞愧感。
脑海里没由来地浮现出她刚才骄傲的模样，得意的样子，强势的模样，以及现在，哭泣的模样，柔弱的模样，无助的模样……交替反复出现。
夕雾一门心思大哭，丝毫没有发现，她之前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到头来，抵不过流几滴眼泪的效果好。
“你别哭了，镇压之地虽然听起来恐怖，但是里面有吃有喝，环境优美，风和日丽，除了没有自由，一点不比外面差，你没必要这么害怕。”天神院晴明木着脸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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