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娘一改之前的和气神色，冷声道：“乖女儿，妈妈疼你，可以容忍你的一些小性子，但是，这可代表妈妈让你无法无天了。
你说说看，你已经多少天没有接客了？你每天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要花钱的，妈妈也不说你每天接客，但十天一次，不过分吧。还是说，你想去一楼做最下等的端女？”
花雉听到“端女”二字，脸色苍白，轻咬着红唇，秀丽清冷的面容上，透着淡淡的悲切。
端女是最下等的游女，每天晚上不仅接大量的客，白天也还要劳作，高强度的日夜辛劳下来，往往二十几岁就年老色衰，彻底废了。
流落风尘，哪怕做到她这样的名伎，也终究是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身不由己。
老鸨对你和颜悦色，是愿意给你面子，而不代表你真的有那份面子。
就比如现在，老鸨一句话，就能把你打落凡尘。
杏娘见花雉态度软和了下来，知道敲打到了，而且……她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夕雾，知道杀鸡儆猴的目的也达到了。
“乖女儿，妈妈也不是要为难你，你已经闲了十天了，该接客了，已经有人点了你，晚上好好准备一下。”杏娘说着，又转向夕雾，态度和蔼起来。
“你还没有艺名吧？”
“用夕雾这个名字好了。”夕雾说道。
“夕雾，也行。”
杏娘说着，然后把夕雾推给花雉：“我就把夕雾交给你，你可要好好教她。”
花雉扫了夕雾一眼，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杏娘又嘱咐了几句，就带着两个婆子走了，留下夕雾和花雉独处。
两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独处一室，整个屋子都香艳了几分。
正当夕雾尴尬的时候，花雉问了一声：“识字吗？”
“认识一点。”
花雉闻言，诧异地看向夕雾：“你是遭家族连累还是被拐卖……算了，反正不管出身如何，到了这里都一样。”
花雉自顾自地说完，起身来到书架拿了一本书递给夕雾：“从第一页开始读，有什么不认识的字可以问我。”
“嗯。”夕雾好奇地打开看，发现是一些很常见的日常用语，只不过每一个字上都标注了发音的注意事项。
然后，两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坐在案台前，一个写字，一个读书。
“这里要停顿了一下，听我念一遍……”花雉时不时地打断夕雾，并亲自演示。
“这里音调要高一点，说话不要那么急……”
……
读书非常枯燥，夕雾偷偷瞥了一眼花雉书写的内容，很短的句子，似乎是所谓的俳句，瞬间便没了兴趣。
毕竟霓虹所谓的俳句在她看来就是古代的现代诗，比如说：
“我知道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又比如：“故乡啊，挨着碰着，都是带刺的花。”
夕雾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对上了花雉投来的目光。
顿时，她尴尬地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笑靥，偏过小脑袋继续读书。
“怎么了，你看得懂俳句？”花雉问道，语气带着股傲然。
毕竟俳句这种东西在霓虹相当于诗歌，而女子中懂这个的极少。
夕雾连忙摇头：“看不懂。”
看着夕雾诚实的样子，她对夕雾的感官好了许多。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不教你衾枕欢娱的技巧，反而教这些枯燥乏味的言语顿挫？”
“没有，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呀。”夕雾回答，她又不是色娘，谁喜欢那什么衾枕欢娱了。
花雉自顾自地解释：“在客人面前，我的一切举止言谈、应对、进退、一颦一笑……都有严格的要求，你的声音很好听，但也只是好听，想要勾动男人的心弦，还需要学习。
至于衾枕欢娱之事，我一向觉得这种事情我教你，不如你自己去看。晚上的时候我会接客，你就待在那边柜子里看就好了，先从了解男女之事开始。”
“啊？！”夕雾一怔，小脸微红，“你......那个，你让我看，你都不害羞吗？”
“看来你已经懂了男女之事，那就方便多了，晚上能学到什么就看你自己了。”花雉斜了一眼夕雾，脸上浮现一抹温馨的回忆，说道：“为什么要害羞，翔君曾说过‘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们女子正如这莲花，只要……”
啪！
夕雾猛地合上书，粉嫩雕琢的绝色小脸，神情惊骇。
她前世就算没有上过学，也知道爱莲说啊。
‘这分明就是前世的《爱莲说》，难道说，除了我以外，还有人重生了？’
花雉看着夕雾大惊失色的样子，笑道：“你感受到翔君的才华吧！这种就算你听不懂，但在听到的一瞬间，灵魂就会战栗的惊世才华！”
花雉的眼眸含情脉脉，情意绵绵。
“这句话……是那个什么翔君说的？！”夕雾问道。
花雉痴迷道：“嗯。翔君来自京都咸宜园大学堂，出身名门，虽然暂时怀才不遇，但我相信以他的才华横溢，一飞冲天只是迟早的事，而就是这样的翔君却不嫌弃我的身份……”
夕雾愣神地看着陷入爱河无法自拔的花雉，心里吐槽：‘看来自己这个同乡过得挺不错啊。随便抄抄诗词，分分钟走向人生巅峰了！’
她心里升起了几分幽怨，人与人之间命也差得太远了，凭什么他是小妾开局，而自己是血崩开局？
夕雾也不是没想过抄诗词，但她一个女子，“才女”的名声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只有祸端。
她又旁敲侧击了一番那个三土翔的信息，可是花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说三土翔的事。
时间到了中午，夕雾离开了这里。
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她看见了下面第五层走廊里的舞萤，她旁边还有一个妙龄少女。
夕雾朝她挥手，舞萤看见后，和旁边的少女说了几句，然后来到了六楼。
“怎么了？哦，是吃饭吧。”舞萤看了夕雾的门口，抱怨道，“这些小厮真是的，明明跟他们说过的。算了，你和我一起吃吧。”
吃饭的时候，舞萤询问夕雾的情况，知道她在花雉那里学习，于是说道：“是她呀，那个臭屁女人，不就是会写什么所谓的俳句，搞得自己多高人一等似的。
不过，她拿捏男人确实有一套，这府中城好多男人都迷恋她。
夕雾，你可以学她的优点，但可千万不要学她的缺点！”
“什么缺点？”夕雾吃着午饭。
醉香楼的里的饭菜非常的素淡，菜只有一点点盐，一点点油，近乎没有，肉有一小块，同样如此，而且，摄入的量严格规定，连米饭都不能多吃。
“我们学习琴棋书画是为了什么呀？”舞萤反问。
夕雾本想说：“当然是为了丰富自……”
然而，舞萤提前一步说道：“当然是为了勾引男人，而花雉读书把脑子读傻了，整天都相信什么所谓的精神知己。呵呵~，来花楼的男人是来找什么所谓的知己的？
可偏偏花雉那个傻瓜相信，结果啊，她爱上了一个从京都流浪过来的落魄书生，两人过了一夜，她就认定那书生是她的知己。
然后，她竟然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所有钱给那个书生，让他给自己赎身！”
“哈？”夕雾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浓浓的八卦之魂被勾起，“后面怎么样了？”
舞萤冷哼一声：“还能怎么样，都过去十天了，我看啊，那个男人肯定跑了，毕竟有了那么大笔钱，什么良家妇女娶不到，为什么要娶我们这些的游女啊。”
说完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可别跟妈妈说啊，妈妈都不知道她把钱全部给那个书生了，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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