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生命的尽头

处理完工厂的事，后面收尾的工作交给了Maggie，厉承泽和陆筱又赶往医院。

厉承泽边开车边用右手拉着陆筱的手，轻轻的柔着。

他宽厚的手掌，很大也很暖，让她很有安全感。

“如果想谢谢我，现在就说吧！”陆筱说。

厉承泽勾起嘴角，把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谢谢你，替我分忧。我真的没想到罢工的事能这么快得到解决。”

陆筱嘟着嘴问：“这就完了？”

“不然呢？”厉承泽一脚刹车，停在了红绿灯路口，转过头来看她。

“喂，厉承泽，你知不知道我帮你省了多少钱？我算过了，如果那些人全部裁员的话，你每一个人都要给双倍的补偿款。但是给他们重新签劳动合同的话，就省下了那些钱，又省下了很多岗位重新召人的麻烦，这样算下来的话，你一共省了……”

陆筱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的算着一笔一笔的账，可是厉承泽都没有听进去，他只看到她一张一合的小嘴，闪着诱人的光，仿佛在召唤着他。

“来吻我呀，来吻我呀。”

他便顺从了它的召唤，也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欺身吻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算着账的嘴。

他压着她的胸，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起伏，听到她扑腾扑腾的心跳。

每一次心跳都让他迷醉，他觉得那是为他而跳动的。

他的舌不断的深入，藤蔓般缠绕着唇齿间摩擦出火焰来。

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的时候，他才放开她，离开的时候，还轻舔了她的嘴唇。

陆筱的脸酡红一片，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一道羞涩的剪影。

厉承泽露出餍足的微笑，驱动车子。

……

到了医院。

他们一楼，就被病房门口的凝重气氛吓到了，龙樾和张姐都站在病房外，金姐抱着Andy坐在椅子上，远远的，就能听到Andy低低的抽泣声。

厉承泽大步跑了过去，急切的抓住张姐，问：“怎么了？我妈她……”

张姐抓着厉承泽的胳膊，泣不成声的说：“刚刚还很好呢！两分钟前她还吃了一点水果，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

龙樾显然也是匆忙赶来的，他穿着拖鞋，也没有轮椅，站在那里显得更瘦更虚弱。

“医生都到了，正在抢救。不用太……担心。”

后面的话，他说的自己都心虚，怎么可能不担心，连他都担心成这样，更何况是厉承泽。

“妈咪。”Andy向陆筱伸出手来，脸上的泪珠还没有干。

陆筱把他从金姐怀里接过来，放到自己的腿上，擦拭着他的泪，轻柔的安慰着他。

Andy不安的仰着小脸，清澈干净的眼睛望着她，颤声问“妈咪，奶奶是不是要离开我们了？“

陆筱哽咽了一下，把他搂进怀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煎熬着等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可能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对他们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护士们推着设备走了出来，表情凝重。

主治医生最后出来，面对厉承泽，摘下口罩，沉重的说：“人醒了，快进去看看吧。把握时间，她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厉承泽不受控制的低吼着：“坚持不了是什么意思？你的多久是指多久？”

医生被他浑身散发的戾气吓到，都有些不敢说话了。

张姐上前抓着医生的手，着急的说：“医生，您就跟我们实话实说，董事长她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之后，仿佛一切都静止了。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等待着。

医生沉思了一会儿，才免强开口：“也许是今天晚上，也许是明天早上……”

厉承泽高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

陆筱也更紧的拥住了Andy。

张姐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龙樾眨眨干涩的眼睛，上前拍了拍厉承泽的肩，轻声说：“进去吧，她应该在等着你呢。”

踏进病房，看见厉慧的身上插上了更多的管子和仪器，而她的生命只能靠这些东西维系着，可是即便这样，他也愿意，只要她还活着。

她的呼吸很微弱，眼睛却睁得很大，在她枯槁的面容上，有些大的吓人。

“妈。”厉承泽弯下腰，尽可能的把脸伸到她的面前去，让她看清楚自己。

厉慧张开嘴，叫着他的名字，只是气息发出的声音，“承泽。”

她浑浊的眼里泛起了血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承泽，不要哭，妈妈爱你。”

厉承泽的心被狠狠的揪着疼，他强忍了泪，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你放心！我没哭！我不会哭！”

厉慧定定的望了他很久，她想把儿子深深的刻在脑中，即便死去，也要带着最爱的人的记忆。

两行浊泪从她干涩的眼角流下，厉承泽轻轻的帮她抹去。

厉慧张了张口，“筱筱。”

虽然只是一个口型，厉承泽马上就明白了，他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马上让陆筱和Andy进来。”

他直起腰，转身抹了抹眼角，出去对陆筱说：“妈想见你和Andy。”

陆筱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带着Andy走了进去。

厉慧已经说不出话来，但陆筱完全明白她想和自己说什么。

她微笑着跟她保证，“妈，您放心。我和承泽会好好的，我们一家三口会一直一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Andy跪坐在床边上，俯在奶奶的耳边，对她说：“奶奶，我给你唱首歌吧！”

看到厉慧的眼睛转向他，就立刻轻声轻语的唱了起来。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他的声音清澈美好，像天籁般回荡在病房里，厉慧的眼角也温柔的笑了。

她知道Andy是记住了她讲给他的故事，也记住了她告诉他的话。

星星，是他们的约定。

陆筱出来的时候，叫了张姐进去。

张姐跟董事长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感情一点都不比家人少。

她一直在哭，忍也忍不住。

虽然她一直知道厉慧的病情，也最早时间开始做心理准备，但是到现在，她却是最自责的一个。

她甚至想，如果她早一点说出来，如果早一点让总裁把董事长送出国去治疗，或许……会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紧紧抓着厉慧的手，双眼哭的红肿，肿得快要看不见了，厉慧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她，手轻轻的握了握她的，示意她要坚强。

第二百零九章 厉慧离世

最后进去的人，是龙樾。

他在外面等了很久，已经显得有些体力不支了。

他的手下想过来扶他，被他拒绝了。

他不想让她在最后看见自己虚弱的样子。

走进病房。

压抑的房间里，能听到厉慧粗重的呼吸声。

他走上前，拿起呼吸机，想帮她戴上。

厉慧眼神闪动，微微吐气说：“不。”

看着她说话费力的样子，龙樾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我原谅你了。”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承认，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有过抱怨，不止一次的抱怨。但是现在我释然了，我理解了，我相信你不是我相像只绝情的母亲。我很高兴可以和你相认，也很愿意陪伴你度过最后的时光。所以你不用说话，只要让我静静的陪着你就好。”

他慢慢在她身边坐下来，试探的抓起她的冰凉的手，陆筱也轻轻回握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

她的嘴角挂着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龙樾的心抽痛了一下，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想让她暖和些。他感觉到她的手越来越凉，也越来越重。

最后从他手中滑落。

倏地，龙樾的脑子一片空白，许久没有回来神来，

甚至还没来得及体会的亲情，一瞬间就离他而去了，连眼泪都来不及流。

监测器上的心跳变成一条直线，医生从办公室奔向这里。

厉承泽目光凝重的看着眼前的混乱，一言不发，摇摇晃晃的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子边上。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灰暗，风呼呼的刮着，枝叶摇动。

他的视线模糊了，脑子一片迷茫，心里阵阵作痛，身体好像也开始失重。一种掉入黑洞般的感觉。

泪水几乎要夺框而出。

窗子被风吹开，而他兀自站在冷风里，像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也不动。

陆筱的心里很难过，铺开盖地的痛楚袭来，让她摇摇欲坠。

让她更难过的是，她都这样痛了，厉承泽得痛成什么样子，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最最疼爱他的人，离开了。

她望着他微微颤抖的背脊，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或者说什么样的安慰都无法减轻他的痛。

只有眼泪不断的从眼角流出来。

她在心里叹息。

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千变万化。花开转瞬即逝，流星稍纵即逝。

很多美好的东西只能绽放瞬间，让人不得不感吧生命的短暂。

人的生命，在历史的长河中，又何曾不是匆匆过客。

……

送别会来了很多人，公司的员工，生意场上的朋友，媒体的记者，很多很多S市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声势浩大。

一个个黑色的衣冠配合着或冰冷漠然或假装悲切的脸，嘴上说着节哀顺便，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厉承泽一脸漠然的站在答礼的位置上，对来来往往的人都视而不见，只是本能的做着他该做的回应。

Andy站在厉承泽跟陆筱中间，学着他们的样子，认真的做着答礼。对于奶奶的离世，他懂

得是一种离别，却没有那么深的哀恸，甚至是真的相信奶奶说的，她只是去了另一个星球生活。

陆筱素颜素衣，干净到不像话的脸上，尤为明显的红红的眼睛，时不时的望向厉承泽，满满都是担忧的神色。

周将军和瘐市长来了。

周将军没有穿军装，只是一件黑色的中山装，站在人群里也显得不怒而威。

瘐市长一如即往的黑色套装，清瘐高挑。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肃目而来。

做为世交，她和厉慧的关系一直很好，虽然平时工作忙，不能常常见面，但其实在年轻的时候，她们可是非常好的朋友呢，所以周瘐和厉承泽也从小就是好朋友。

他们并肩站在厉慧的遗像前献了花，周将军转身走向厉承泽，瘐市长却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厉慧明媚的笑脸落泪，那么坚强的女人，竟然哭了。

周将军拍拍厉承泽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他不是一个会表达的男人，对自己的儿子亦是如此。

瘐市长哭了好一会儿，虽是背影。但她不断抖动的肩头可以看得出她的悲痛。

陆筱上前扶住了她。

“市长。”她轻轻叫了她一声，递了两张纸巾给她。

瘐市长接过纸巾擦了擦泪，抽泣着说：“谢谢，年纪大了，总是容易情绪失控。现在她不在了，重担都落在你们夫妻身上了，你们俩要挺住啊！”

陆筱点点头，说：“我们会的，谢谢市长。”

“嗯，承泽一向懂事，有担当。不像我们家周瘐，唉……”

瘐市长正抱怨着，一抬头，就看见周瘐从外面走进来，风尘仆仆，穿着黑色的风衣，拉着行李箱，一看就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她的表情变了变，对陆筱说：“他就是这样，来来去去，自由自在。我这个做母亲的想见他一面，都要偶遇。你周伯伯还在等我，你帮我转告他，晚上回家一趟。”

“好。”陆筱应了下来。

送走了瘐市长，陆筱回来的时候，看见周瘐正在和厉承泽说话，俩个男人低着头，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交谈着。

陆筱想让他们单独聊一会儿，转身又走了出来。

在门口遇到了全副武装的龙樾，他不想被关注，所以戴了墨镜和口罩，还压低了帽檐，如果不是陆筱认得他的轮椅，他们就要错过了。

“龙先生。”

陆筱有些拘谨的打着招呼。虽然这个男人有着和她熟悉的脸，但他身上冷冷的疏离感，总是让她亲近不起来。

龙樾把轮椅调了个方向，跟着她一起向外面走去。

“您不进去了吗？”陆筱好奇的问。

龙樾淡淡的回答：“我本来也没打算要进去。只是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见到你也是一样的。”

“哦。”

两个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慢慢的走着，出了大楼，他才停了下来。

陆筱也停住，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可是等了半晌，他也没有反应，看不到他的眼睛，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