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宁自从春红楼出来也是一路无话,蕙兰只当她是要回苏府去,也没多问。可走了一段蕙兰却发现这并非回府的路,只得低声问道:“小姐,你这是不打算回府了么?”
“别与我提起那地方,我现在只是听听就觉得憋闷。”苏清宁冷着张脸。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苏清宁这才停下脚步思量起来,刚才脑子一热就朝着与苏府相反的方向来了,竟没想好自己究竟是要去哪留宿。她从小在苏府长大,而家中规矩又颇多,至今仍未在外留宿过,但今日既然已经做了逛青楼这等离经叛道之事,哪里害怕多一个夜不归宿。
“还是去探月楼吧,那儿像是有最好的客房,我倒挺想去见识一下。”
“小姐,你可别怪我蕙兰多嘴,要我说你还是回去住吧,你若是夜不归宿到时候老爷老夫人定要说你没了规矩,到头来又要怪罪到夫人头上。”蕙兰跟在苏清宁身边久了,也知道这苏府内多的是想要在她身上大做文章的人,现在苏清宁这么做无非是让这群眼红之人有机可趁。
苏清宁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从前她便是这样,为了娘亲活,为了苏家嫡女这个名头活,为了他苏青远的颜面活,畏畏缩缩毫无主见,到头来竟没为自己活过一天。现在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虽做不到完全放任娘亲不顾,但也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两人是这探月楼的常客,掌柜一下便认出了苏清宁,忙问道今日要哪个厢子,来几位客。苏清宁仍在思量春红楼一事,也没个好脸色,只说道:“今日是来留宿,掌柜你这儿最好的客房是哪间?”
“哟,苏小姐,看样子您是没在我们这留过宿呐。我们这儿的客房可没有最好最差之分,清一色的二人间。”
“那我便要一间吧。”
“好嘞,那苏小姐您是就住一晚还是要长住?”
苏清宁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回苏府,便回道:“常住吧,至于这究竟是几日我还未想好。”说罢便打算由小二领着去她的客房,却见那掌柜欲言又止的样子。
“掌柜还有何事,不妨直说。”
掌柜听苏清宁这么说,才敢说出口:“是这样的苏小姐,你有所不知,若是要常住的话您须先付两日的房钱,你说我们这小本生意要是到时找不见了人可遭不住。”
这也并非大事,苏清宁也就欣然同意了,只是当她伸手去摸荷包的时候才想起来方才在春红楼与那老鸨争论时已将所有钱财都予了她,就连荷包都忘了拿回。她犹犹豫豫不知怎么向掌柜开口,掌柜也看出了她的迟疑,登时就换了张脸不悦地说道:“苏小姐该不会出来住店都没带银两吧?”
苏清宁还想同他解释,蕙兰却抢在她前说道:“我家小姐便是真没带钱那又如何,我们苏家一年在你这儿花费的钱财你心里没点数儿么?你可别忘了,你能否在这城中立住脚要看谁的脸色。”
“我不过是问一句,你看你倒生起气来了,苏小姐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那这房钱就到退房那日一并结算吧。”掌柜心想,这小丫鬟说得倒也在理,苏家在这城中是大户人家,哪里还用担心苏家的小姐赊了帐不给,再说了,现如今苏尚书的风头可谓一时无两,自己可不敢驳了他的面。
蕙兰搀扶着苏清宁来到房中仍觉得没说够:“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一听着小姐你说没钱便立马摆出那副面孔来,是真当我们付不起这房钱了还是怎的?”
苏清宁无奈一笑:“你怎么还和一小小掌柜生起气来,他便是再瞧不上我们不还是得乖乖让我们住进来,我倒是乐意见他那副恨得心痒又动不了我们分毫的样子。”
“小姐,这可不像以前的你会说出的话。”这话倒也不假,换作从前,听见蕙兰说这种话苏清宁定是要斥责她不懂体恤包容的。
“从前是我不谙世事,看不透这世间种种,净叫人欺负了去。莫说是这小小掌柜,你若是一朝失势,就是这街上的乞丐叫花也不会多瞧你一眼。”苏清宁不禁又想起从前来,虎落平阳被犬欺这道理她从前不懂,现在怕是比任何人都更有感触。
蕙兰见她似又陷入回忆中忙安慰道:“小姐快别多想了,要怪就怪蕙兰多嘴惹小姐添了愁绪,蕙兰以后再也不在小姐面前讲这种怨抱的话了。”
苏清宁奔波劳碌了一天也确实累了,让蕙兰打了水来服侍她洗漱完便躺在床上睡着了过去。难得的一夜好眠,第二日起床时她也觉得精神好了些许,不再同之前那般憔悴,她起身穿衣的同时,蕙兰已经去楼下拿了早膳上来。
苏清宁还当这早膳的花费是一并算在房费内的,便打趣道:“早知住着酒楼还有免费的早膳吃,我就一年到头儿都常住这儿了。”
“小姐,人都睡醒了你怎说起梦话来了,这早膳自然是要另外收钱,天上掉馅饼儿的事可寻不着。”
“我们不是已经身无分文了么,掌柜怎会同意的?”
蕙兰不无得意地回道:“我昨日都已经说了那样的话了,这掌柜怕是敢怒也不敢言了。我下去取早膳的时候还尽让我挑些爱吃的,一并给我们记在账上了。我也没给他好脸色看,这才出了昨天的一口恶气。”
苏清宁咯咯笑起来,没想到蕙兰这丫头竟还学会了记仇。
蕙兰知她这两日没什么胃口,特意要了半碗米粥和两碟清淡的小菜,哪知苏清宁吃完竟说自己才七分饱,倒是还想再吃些别的。惠兰一听乐意之至,一点儿不怕麻烦又去给她取了半碗面汤与几块枣糕。这几样都是素日里苏清宁爱吃的,她一看之下食欲大开,又将这几样尽数吃下肚去,才心满意足,倒是一旁的蕙兰惊得讲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