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与楚凌轩等人闹得不欢而散,苏清宁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不过又隐约庆幸起来。之前同楚凌轩有了几次接触,只知他这人性子沉稳又深谟远虑,或许是绝佳的盟友。可依黄太医来访一事,她却发觉此人眼光太过毒辣,任何事情只要在他面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他便会抽丝剥茧将事情一一查明。
她不禁自嘲起来,自己都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竟然还敢奢求真情。她同楚凌轩不过是相互利用,楚凌轩想要扒清她的底细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却因这种事情暗自神伤起来。
也不过是在屋内小坐了片刻,苏清宁又觉得身子乏得很,便准备回床上小憩会儿。谁知刚让蕙兰帮着脱去鞋,就听外面有人怒气冲冲地敲着门。
“蕙兰,去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苏清宁本就心内郁郁,现下听着敲门声只觉得无比烦躁。
蕙兰当是哪个不开眼的丫鬟下人,便放着脸将门打开,哪知门外站着的竟是楚凌轩,蕙兰顿时没了脾气。
楚凌轩今日难得的只他一人,没有带着月影花颜。他慢慢进到房中,四处打量了一下,才缓缓坐下。
苏清宁轻轻扫他一眼,话出口倒也是显得心平气和:“七皇子,不知今日来找我又是想从我这打听些什么去?”
这一回楚凌轩没像往日一样顺着她的话同她说笑,而是板着张脸问道:“你可知那日来过你这儿的黄太医卒了?”
那日他们离开后,苏清宁便觉得头痛的很,一直到今日都在闺中休养,哪里知道闺阁之外的事,如实说道:“不知。”
“那天我与黄太医离开不久,他就称口干得很,还出了一身虚汗。不过大家都只认为是他年事已高,经不住宫内宫外的奔波了,我便让月影护送他回了府。第二日黄太医的夫人便发现其暴毙在书房,你说此事蹊跷不蹊跷?”楚凌轩说这话时两眼直勾勾盯着苏清宁,她当然知道他不会没有缘由就说这种话,自然是怀疑到她头上来了。
“七皇子,你也不用拐弯抹角,想说什么明说便是。我知晓你的意思,你认为那日是我在给黄太医的茶水中动了手脚,不过说话可要有凭有据。”
楚凌轩眼中冷若冰霜,没有一丝情感,他幽幽开口道:“此事还是要从黄太医那日到访的原因说起。他确是受了我的嘱托,又恰好知晓当年泯姬一事的内情。我问你,你落水一事是否不假?落水后性情大变是不是也确有其事?你由之前的不问世事,性情淡然变得精通算计,事事要与颜氏母女争个高下,我尚且可以认为你是为了报复,可我有一事实在想不通。”
“何事?”苏清宁抬了抬眼。
“前些日子你在探月楼请我,竟说出我最爱糖蒸酥酪搭着寒潭香吃,不知苏小姐是从哪听来的?我印象中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此事,若不是你真通了鬼神,我想不出更好的解释来。”
果然一切事情的源头还是探月楼一句无心之失,她早就应该想到,以楚凌轩的心思缜密必然会对此事存疑。
苏清宁不知如何回答,道出自己其实已活过一世是万万不可的,她只能接着问道:“那就算我确实是知晓鬼事,七皇子你又如何能证明黄太医是死在我手呢?”
“我自是不能证明,只是觉得你身上有诸多疑点。首先是黄太医对你起了疑心惹怒了你,你怕事情败露便痛下杀心,这样解释想来也不为过吧?其次,黄太医当日是否在你屋内用过茶?而仵作验尸后确实发现是其饮过的茶水中有问题。对此苏小姐该作何解释?”楚凌轩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他今日并非来兴师问罪,实则出了这种事他比任何人都痛心。一来是为黄太医之死,二来便是种种迹象直指苏清宁,他不愿相信却也无能为力。
苏清宁自然不懂他这些心思,只看出了他眼中的嘲讽,她在贵妃塌上坐下,缓缓开口道:“七皇子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只是我还是有几句话要说。黄太医除了与我有过不快外,是否还与他人有过节?”
楚凌轩沉思片刻,突然拍案说道:“前些日子姜显一事便是由黄太医在盯着。”
“我要说的正是此事。我与黄太医一面之缘,就算黄太医言语唐突了我,我也不过是落个心里不痛快,犯不着为了这种事起了杀心。可姜显就不同了,倘若他只是态度懒散被黄太医指责几句倒也无事。可若他背后真有惊天阴谋,黄太医一旦对他彻查,怕是就关乎到姜显背后之人的切身利益了。如此一想,七皇子觉得我还是最有嫌疑之人么?”
“苏小姐请继续。”楚凌轩也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太过草率,示意她继续。
“方才七皇子说到请了个仵作,不知这仵作是何人请来的?”
楚凌轩摇头不语,苏清宁也没那么气愤了,这七皇子啊,平日里看着沉着冷静,怎么一遇事却如此鲁莽起来。可她所不知的是,楚凌轩这是关心则乱。
苏清宁看一眼楚凌轩继续说道:“我看呀我这是被人当了替罪羊了。不过要想我认罪也不是不可,但至少要由我亲自请一仵作来当着众人的面亲自验验。”
这也并非什么大事,楚凌轩也同意下来说道:“我今日如此草莽地来质疑苏小姐,是我对你不住,为了表明我的歉意,仵作一事就由我来负责。”
“七皇子方才还气势汹汹来找我问罪,我怎知你是不是同那些人一伙的,巴不得看我被人冤枉了去。”苏清宁虽说不生气了,可对刚才的事还是有些在意。他楚凌轩对她丝毫不信任,她也要寻些话隔应各应他。
楚凌轩自知理亏也辩不得,只诚恳地作了个揖说道:“还请苏小姐再信我一回,我定不会叫你失望。”
苏清宁这才宽了心,露出点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