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跌撞撞地起了身。
那自己现在要面临什么呢?要负什么责?还是说有什么下场,要被浸猪笼或者是要被五马分尸呢?反正清白之身已经没了,留着个堕落的肉体也没什么用处了。
冷风吹了不少,又被扇了一巴掌,药效全然消散了,苏清婷心中的火终于全部都没有了,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冰凉冰凉的。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笑!”苏青远的胸脯急剧的起伏着,看着面前忽然站起身的女儿,脑袋疼的不行,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爹,我看您真是气糊涂了,这一切全然怪在了女儿的身上。可您觉得,从小到大,女儿就是这样的人吗?女儿家的清白之身有多重要,这也不用您来说,自小就有娘教导我,您又何苦把气都撒在了我娘的身上了?”
顿了顿,她搂了下头上早已乱的不行的盘发:“爹,女儿为什么忽然这样了,总要有个原因吧?”
苏清婷嘴角勾起了诡异的笑容,上前两步:“肯定是苏清宁搞的鬼了,我终于明白了。早在我喝茶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都是她害我的!”
一番话,听着有些道理,可是若是见了苏清婷现在的样子,就不禁会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了。
她的眼神中满是凶狠、表情狰狞,像是有厉鬼附了身一般。语气也极不稳定,音调忽高忽低的,像是疯癫了。
就像绝境里的人,总会突然变了性子。
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变成了这样,任谁都受不了啊。颜氏被吓了一跳,走上前就扯住了苏清婷的手:“清婷,你看看娘,娘在这儿呢,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别激动啊。”
她的脸上早就老泪纵横了,这么大的年纪,可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儿,要在这里处出了些什么问题,她也不活了。
外面已经汇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苏青远一个瞪眼:“都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下人们被唬的作鸟兽状散了,苏青远又转回头来看着面前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的,让人头疼的一对母女。
“犯了事情,要在自己身上想想原因,怎可就这样随口胡诌,是别人犯的过错,要推往别人身上呢?你说这事情是你姐姐陷害你,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听到这话,苏清婷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了一丝嘲讽,她嗤笑了一声,那人做事向来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这会有什么证据?
“不如请她来瞧一瞧,若是心中无鬼,怎会借故生病不参加宴会呢?”
表情仍旧扭曲,声音也是声嘶力竭的,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失去的不仅仅是清白那么简单啊!好狠的心,这个苏清宁,真的是好狠的心……
“来人,赶紧把大小姐给我请过来!”苏青远转身,自顾自地走到外间去坐下了。
颜氏看着苏清婷这副样子,心疼的不像话。她自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这种事怎么会是人做出来的呢?
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就也觉得,肯定是和苏清宁脱不开关系了。
“孩子,你受苦了……”颜氏的脸上不断的淌着泪水,看着面前已经有些疯癫的女儿,不知该说什么好。
昨晚见她还是那么正常的一个人,现在却忽然被逼疯了,不过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不了娘替你背着一切啊!可此时此刻,盛怒之下的老爷就在外头,安慰的话也不好多说出口。
苏清宁姗姗来迟,房间里的人等了大半晌。苏青远见她来了,张口就想怒骂,毕竟心情正是极度的不好。
苏清宁却先行下跪,身姿婀娜,盈盈不堪一握,脸颊上不带粉黛,的确是有几分苍白之色,称上也未见血色,看起来多了几分羸弱。
“爹爹。”她乖巧的行礼,“实在是请爹爹见谅了,女儿今日身子不适,拖了半天才来,还望您不要生气才好。”
话一边说着,一边连连的咳嗽了几声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了,也是昨天一个健康人,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行完礼,苏清宁又起了身,乖巧地给苏青远斟了一杯茶水:“爹,不知道您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她的眼神中雾蒙蒙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里面单纯干净的很,一脸无辜,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在苏清婷的提醒下,苏青远也猛然惊醒,这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的,怕不是苏清婷被下了药,心里多少有些猜测,可也是没办法直接开口去问些什么的。
能在朝廷之中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他的智商也不是平白放着的,短短片刻,早就思索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让苏清宁认罪了。家里的事关上门回头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解决这桩丑闻。
于是他的目光又转向内间:“还在里头做什么?不赶紧出来!也请三皇子一同出来吧。”语气中总算是平复了几分,楚凌云尴尬的从里面出来,见到了苏清宁,表情就更是有些不自然了。
“今日家中之事还真是让三皇子都见笑了,不过三皇子,阁中之事您也多有耳闻,这事且不论对错,总该给我的大女儿一个交代吧?”
演戏可要演全套,苏清宁在旁边瞪着大眼睛,一副样子丝毫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小心地在她爹的脸上揣摩了一番,转儿又去看了看楚凌云,就是不明所以,偏生又乖巧得很,低下头去,一副不想惹是生非的样子。
楚凌云心中愤恨,可是除了硬着头皮答应,现在又能说什么呢?祸已经闯下了,他们各自都该负有各自的责任才是。哪怕是被人摆了一道,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毕竟自己是三皇子,最后就算没什么交代得了的,也不会酿成大错。
而后头一同出来的苏清婷,早就是一副脱了水的样子,看起来瞬间憔悴了不少。
苏清宁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偷乐,让你以前做那么多坏事,现在算是有报应了。
第四百零八章 气急
不过她表面上蛮惊讶的,马上就跑过去扶住了苏清婷:“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面前的人假惺惺的嘴脸,苏清婷实在是把持不住了,一把甩开了颜氏的搀扶,一只手就冲着苏清宁的脸抓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还好苏清宁眼疾手快,一下子就躲开了,眉头一皱,只不过身子微微晃了晃。花颜马上跑上前来扶住了苏清宁,顺带推了苏清婷一把:“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不问问你狗主子做的好事!”说着苏清婷又冲上前去,想要拼尽全身的力气,和苏清宁撕打。
花颜怎会让她这般做?苏清婷往哪儿跑,她就往哪儿挡,后面的苏清宁被护得好好的。过了好半晌,反而是苏清婷累的气喘吁吁扑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苏青远看着这闹剧,眉头直皱着:“够了,成何体统!”
全部的委屈都没人能明白,连个帮自己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苏清婷气急,实在是不要脸了,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就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
一开始还算是小雨纷纷,到了后来简直哭成了倾盆大雨,宣泄着所有的感情。现在她也算是个不要脸的人了,随那些下人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
“哭什么哭,家里是出丧了吗?”外头忽然来了一把更加严厉的声音,仔细听,还是个女声,一个老妇人颤巍巍的在二人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
她左手拄着拐杖,右手上拿着一个如意,满脸的皱纹,满头白发,看着雍容华贵的,分明是一个老太太,却让所有人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苏青远见状急忙站起身,到了门口去迎接。
“我怎么来了?瞧瞧你的好女儿闹出来的动静,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问我怎么来了?”
老夫人在家中颇有威严,这么一说话,苏青远就低下头不敢再多言了。
“妄我平日里觉得二丫头还挺好的,没想到你能做出这般泼妇才做的事!现在还在地上撒泼打滚儿的,以为自己是孙猴子吗?如此的所作所为,哪里像是大家闺秀?”
一件事情闹得这深宅大院里血风腥雨的,也惊动了在前面应对着家宴的林氏。原本她只是负责拖着大家,一会儿苏清宁就会来了。可看现在这样子,这家宴也变成可有可无的了,谁还有空去管这事情呢?
于是收到消息之后,林氏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声张,转而就冲着管家吩咐了几句。
管家又下去布置了一番,林氏见一切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情真意切地招呼着宾客,娓娓道来,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今日的家宴要提前结束了。
宾客们早有耳闻,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现在也不便久留,给了台阶就下行,没必要太过较真。
于是他们一一接过了管家手中递来的谢礼,和林氏又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另一头。
苏清婷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往日里叶氏对她也算是多有疼爱,现在却是这样说话。什么恶毒的话都往她十几岁的心里送,怎么这些人就不曾想一想她的感受呢?
“老夫人此言可真是诧异,伤透了孙女的心,您这样说话,岂不是等于说孙女一无是处吗?”
老夫人的拐杖往地上一捅:“此言差矣?你是谁了,竟能如此和我说话?你的确就一无是处了,难道我还说差了你不成!平日里纵然你父母都宠爱着你,我也与你讲了不少道理,现如今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来,不是也伤了我的心吗?”
苏清婷眼中的泪如滂沱大雨般落下,稀稀拉拉的,把眼圈哭的红通通的,活像一只小兔子。
她坐在地上哭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旁边的三皇子心中看的不舒服,可也不好说些什么话。苏清宁则是在旁边儿看着热闹,佯装头晕,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自己乖觉的站着,降低着存在感。
声音哽咽,苏清婷说不出话来,只自顾自地抹着眼泪,一旁的颜氏看的心疼的不行,开口替女儿说话了。
“老夫人,这事情固然她有多不对,可也算是受害者之一呀。这事情说不定咱们再要问问,总能有个解释。小女也说了,是有人在陷害她,才让她一时鬼迷了心窍,做出这种事的。”
“鬼迷了心窍?”老夫人表情阴郁:“我可断不吃这一套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是哪只鬼迷了她的心?她要是没那个熊心豹子胆,不管哪只鬼来教唆她,她也断不能放松警惕,做出这种事来!”
苏清婷缓缓抬起眼眸,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她的眼神缓缓的环视这里的人,却无一人与她亲近。除了自己的娘极力的替自己说话,其余的人眼中皆是淡漠,完全没有人把她的心情放到自己的心里,也去体会一番。
她又站起了身子:“既然祖母如此说,那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也不辩解了。您说我是怎样的人就是怎样的人,要怎样发落就怎样发落,又何必与苦口婆心的说这么多呢?反正成事实了,我也是您说的那么不堪了,何苦再劳心费气?”
这话如此之赌气,又如此大逆不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竟能说出一句要随人发落的话,还与长辈顶嘴,这是何等的心淡了呢?
“谬言!你这简直是太荒唐了!”老夫人听到苏清婷这般顶嘴,实在是一口气气不过。不成想这苏清婷竟然也有这么大胆的时候,也顾不得旁边还有人,举起拐杖就朝苏清婷的方向打了过去。
“使不得呀,老夫人使不得!”颜氏被吓了一跳,如果说苏青远那样的打一巴掌还只是轻伤皮肤,可若是老夫人这么气势汹汹的一棍子下来,自己女儿的小命可还要得?她现在是两头为难了!
看到老夫人这样,苏清婷不禁是觉得心里拔凉的,更是觉得自己如坠冰窖了。
第四百零九章 失望
她忽然冷笑了一声,继而便是开始了狂笑,眼角的泪珠还在,那人却笑的像是痴狂了。
她一把拽过了颜氏,迎面对上了老夫人的拐杖:“既然老夫人如此看不上我,我又让家族蒙上了大羞耻。那不如就一棍子打死我,一了百了就好了!”
“你……你!”这大逆不道的话,让老夫人听着只觉得心里一阵急痛,眼前一黑,忽然的呼吸就没跟上来,两眼一翻,便是晕了过去。
苏清婷的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继续看着已经晕倒在老夫人吼道:“来呀,打死我!闹得大家都清净,何苦一直出言羞辱我呢?”
一旁的颜氏见出了这等大事,惊的都说不出话来,可无论她怎么拽着,苏清婷的嘴里就是一直说着那些胡言乱语的混账话。
苏青远脸色阴沉,如同能够结出冰霜一样。
倒是苏清宁最为识相,见老夫人晕倒了,马上就做模做样的跑上前去:“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爹?爹!还不赶紧替老夫人叫大夫过来!”
她这么一吼,苏青远倒是缓过来了,虽然脸色还是阴着,却马上打发人去请大夫了。转而又叫了几个丫头,七手八脚的把叶氏放上了一张抬脚床上去,挪到了隔壁的房间去歇息。
苏清婷魂不守舍的,竟然还想跟着老夫人的床上一起移动,倒是被不少家丁拦下了:“二小姐,您跟不得去。”
一旁的苏青远见状,恶狠狠的转过头去,如同杀人一般的刀子眼一下子就刺到了颜氏的眼中,颜氏浑身打了个颤。
“你还让她在这胡闹?我打她,你说心疼,我不打她,就让她气的老夫人晕了过去?还不赶紧把她带走!”
颜氏知道创了大祸,不敢开口。
楚凌云见到现场如此混乱,正是先行离开的大好时机,日后的事日后再算。于是拱手一个鞠躬,也是跟着混乱离开了。
只不过他离开前深深的看了苏清宁一眼,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苏清宁毫不畏惧,方才表现出来的乖巧,也全然不见了,眼神凌冽,回应上了楚凌云的眼睛。
一时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老夫人晕倒了,楚凌云走了,苏清宁也行礼身子跟着撤下了。苏清婷又被颜氏强行的拉回了里间去,怕再受波及。
“你们就留在这儿等着发落,在此之前,一步都不许离开这院子!”这是苏青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女儿,我苦命的孩子啊!”看着面前的苏清婷,颜氏就只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她。
苏清婷摇了摇头,见着这一场闹剧终是收了场,嘴边才露出了一抹苦笑:“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苏清宁的心思,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女儿只不过喝了两杯茶,就没了知觉,这怎么统统怪罪在我身上呢?”
越说,她的心里就越是觉得想要把苏清宁给千刀万剐了。
颜氏叹了口气:“只可惜现在你爹正在气头上。不然我一定替你好好去说道说的,真是委屈你了。”
颜氏不说还好,一说苏清婷心中万般委屈又用上心口,“娘!此次事情你一定要帮我!那三殿下固然算作人中龙凤,可万万是不能跟太子相提并论的……”说到此处,已经泪眼哽咽,可眼中的恨意却丝毫不减,“女儿这一辈子……算是毁在了那贱人手中!我也一定不能叫她好过!”
“婷儿放心便是!”说起这个来,颜氏早就怀疑此事是苏清宁做鬼了,“娘就算跟她拼命也定然不会叫她好过一分!”
母女二人同仇敌忾,仿佛是亲眼瞧到苏清宁一手策划此事一样,苏清婷红着眼睛,恨意毫不掩饰的迸发出来,看的颜氏都有些心惊肉跳。
再看看苏清婷的身子,颜氏暗中叹了一口气,她当时为了抢林氏风头,哪里去管苏清婷在做什么,却没想到就只是那一会子没瞧见就突发了这样的事儿。
而这边一路散步回院子的苏清宁走的不紧不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花颜瞧见了,也跟着忍不住开心起来,“小姐,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您究竟是如何想出来的。”
“哦?”苏清宁粲然笑笑,只不紧不慢地道:“两全其美,此话怎讲?”
“这一来可以打击到二小姐,自此一蹶不振,改变命运,这第二小姐可不就能顺利取消与三殿下的婚事了。”花颜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苏清宁没说话,花颜说的不错,但是苏清婷改变的可不远远是命运这样简单,此次事情一出,就算是她有一百张嘴也敌不过京中一人一口唾沫来骂她不知廉耻,勾引皇子,这名声不仅臭了。而且就算之后她嫁给楚凌云,依照楚凌云的性子,将来苏清婷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走着走着却已然到了院子外,正巧蕙兰推门出来,一见了她,忙道:“小姐,小玉过来了……”
小玉是林氏的贴身丫鬟,眼下这个时候过来,却没有帮着林氏打理宴会,着实让苏清宁有些疑惑,不过小玉前来说林氏找她,她便跟着小玉走了一遭。
林氏刚忙完宴会的事情,此刻正在椅子上休息,见苏清宁过来,忙起身,她上前将林氏搀扶住了,只道:“母亲坐,女儿给您请安了。”
林氏忧心忡忡的瞧了她一眼,却开门见山的问她,“宁儿……唉,谁也没想到这三殿下是这样的人……他分明是与你有婚事的人……”
话还没说完,苏清宁便不在意地笑了笑,“母亲,您不必担心,女儿都未曾觉得有什么,何况事情已经发生,女儿自知他不是良人,定也不会再嫁于他。”
她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怕只怕苏青远那边不好交代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氏与他多年夫妻最是了解不过,还想说些什么,抬眼却见苏清宁面容怡然,仿佛并不曾放在心上,林氏眼中一暗,如鲠在喉,却只化作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