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杯水入喉,楚凌轩终于是感到眼前一片清明,看着面前的苏清宁,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可安好?”
这简单的四个字连在一起却像是千斤重的石块重重地压在苏清宁心上,登时打的她说不出话来。
难得见她一副怔愣的模样,楚凌轩原本想笑,却不小心扯到了胸口处的伤后,登时一阵抽气,额间开始冒起了冷汗。
苏清宁颇有些手忙脚乱:“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我……我去叫太医!”
说着就要往外跑,楚凌轩赶紧开口:“等等!”
苏清宁又转身倒回楚凌轩床沿,以为他是想要干什么,“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伤口疼了吗?”
说罢还要去掀楚凌轩的衣服,被楚凌轩一把拦住。
苏清宁看到了楚凌轩眼中明晃晃的戏谑,紧接着又听他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先开始问起我来了?”
“我?我……你……你不想说那便罢了,你也醒了,我该走了!”
明明心中不是这样想的,可苏清宁不知为何就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可话一出口也收不回去了,恼羞成怒之下的苏清宁转身就要走,却被眼疾手快的楚凌轩一把拉住,“你可是好生心狠,我为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倒好,来看我一眼就要走?”
这话只是楚凌轩发发牢骚吓吓苏清宁,可最后落在苏清宁耳朵里却变了味,好似心中真的有一股当了“负心汉”,负了他这个“姑娘”似的!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这不是要为你去叫太医么,你醒来了太医不得来瞧瞧看看哪里有不妥当么?”苏清宁不自觉地放缓了语气,像哄一个孩子似的。
哪知楚凌轩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手意思,不仅如此,他还抓起苏清宁的手细细观摩起来!
苏清宁登时觉得不妥,就要抽出自己的手的同时,耳边却传来楚凌轩颇有些耍无赖的声音,“你要是乱动可就要牵动我的伤口了……”
一听到伤口,苏清宁登时不敢再乱动,瞪大着一双凤眸直愣愣地盯着楚凌轩的动作。
楚凌轩将她的手摊平放在自己的掌心,张开五指同样也分开她的手指,如同苏清宁方才的姿势那般握住,抬起眼来直勾勾地盯着苏清宁,仿佛要把她看穿了似的,“方才,你就是这样握着我的手的,是吧?”
原来他察觉了!
苏清宁莫名觉得臊得慌,想要扯出手又想到楚凌轩的话,自己都无意识地放慢了动作。
低头闷闷地应道:“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头顶传来楚凌轩的一声轻笑:“你的肩膀不也因为我受了伤,我现在这样,也是希望你不要有个三长两短……”
苏清宁猛的抬头:“你怎么知道?”
她肩膀的伤只是一时的,刚醒过来时才感觉到僵疼,这会儿已经不算什么大碍了。相比于楚凌轩的伤,她这一点又算的了什么?
目光下意识地放在楚凌轩的胸口处,苏清宁眼中溢满了自责,“对不起,皆是因我你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凌轩打断。
抬起另一手敲了敲苏清宁的脑门:“你这妮子真是好笑,本皇子就是不想看你一个女子在我皇家之地受了伤,说出去岂不是折辱我南麟的颜面?”
看他笨拙的安慰,苏清宁怔了怔,紧接着被逗得一笑。
见苏清宁终于是笑了,楚凌轩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你不必来救我的,你是一国皇子,这样做皇上指定对你有微词……”
堂堂一个皇子为了一个身份简单的小女子豁出性命,那个帝王都会觉得有失颜面的。
哪知楚凌轩听了这话后,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转而变得十分严肃,直到苏清宁忍不住地跟着他眼中的神采而走。
楚凌轩脸色依旧苍白,只是比起先前不见一丝人气,那一双墨色沉沉的乌眸硬生生给他添了几分锐利。
薄唇微动,清冽的声音悠悠传入苏清宁的耳中
“吾若尚在,愿以吾永生之力,许卿一世安好……”
以吾永世之力,许卿一世安好,一世安好……
很多年以后,苏清宁早已倚在楚凌轩怀中儿女成双,偶然问楚凌轩为什么那时那么轻易便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楚凌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只是他说,有一道声音很清晰地告诉他,现在说,刚刚好。
只是这时的苏清宁还没有这个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在听完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也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
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能做到。
有时候爱,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说不出缘由来
也许是第一次看到苏清宁,也许是苏清宁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不一样,也许是他第一次对她产生好奇,也许是第一次想要保护面冷心热的苏清宁。
“谢谢你……”
憋了大半天,苏清宁只从口中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自然楚凌轩也不期盼着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只是扬唇轻笑,抬手抚了抚苏清宁垂落下来的青丝,触感微凉。
只是两人的心皆是暖暖的。
苏清宁突然想到了什么,眸色倏地转冷,连说话都带了七分寒气,“苏远航,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
楚凌轩挑挑眉,自然也不会拦着她,“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不必考虑什么后果……”
他的清宁,只要继续肆无忌惮,只要做她最想要做的她就足够了。
不管有什么后果,他都可以承担!
苏清宁感动地笑笑,有些话说多了就没有意思了,只要两人都懂就好。
帐外突然一片嘈杂,眼看着就要进来人了,苏清宁这才发觉两人的手还紧扣在一起,连忙示意楚凌轩放开。
“亲我一下我就放开!”
楚凌轩语不惊人死不休,在苏清宁面前就正经不了多少时候,苏清宁更是着急,“来不及了,你先放开!”
哪知楚凌轩却不依不饶,像是笃定了她会答应似的:“你先亲口答应再说!”
账外脚步声越来越大,苏清宁只得答应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就在营帘被掀开的同时,楚凌轩总算是放开了苏清宁的手。
第二百零四章 保下苏远航1
他自有他的思量,苏清宁是跑不掉的,只是目前以他的情况不适合将苏清宁暴露在人前。
虽说这次他众目睽睽之下舍身救了苏清宁,他也有理由推脱过去。
进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端着一脸威严的皇帝,后面又陆续进来十几个下人丫鬟,登时将营帐又挤得鼓鼓囊囊的。
光是将人通通塞进这个影营帐,就耗费了不短的时间。
苏清宁起身朝皇帝跪下。“臣女苏清宁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这一次,皇帝却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只是越过她径直朝楚凌轩走去。
楚凌轩挣扎着药起来行礼,被皇帝一把拦下,“你有伤在身,可免此礼!”
“多谢父皇……”楚凌轩“虚弱”地应道。
这厢皇帝倒是十分有兴致,竟然拉过楚凌轩扯起闲话来了!
“朕刚放下手中事情,想着来看看你,怎的醒了也不叫太医来看看,这影营帐之中连个贴心的下人都不在,都是怎么做事的?”
皇帝冷着一张脸,神情突然变得严肃。只是话虽然是对着楚凌轩说的,这话中之意却直指苏清宁一人在这营帐之内的端倪。
苏清宁心知这是在试探她,于是皇帝不开口问她,她便绝不自作主张擅自应答。
而楚凌轩这边也是根本就没有看跪在地上的苏清宁一眼,仿佛丝毫不在意似的。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难道事情与自己所想的有些出入?他最小的这个儿子对苏清宁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可是能为一个人不惜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这还不是不一样还能是什么?
皇帝冷凝一声:“此番朕念你年少气盛不怪罪于你,若是再有下次,你可是知道后果?”
楚凌轩忙应道:“父皇,儿臣也是一时头热,没有分清状况就贸然出了手,这一次教训儿臣铭记在心!”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自己贸然激进,救了不该救的人,冒了不该冒的险得不偿失而已。
苏清宁低着头都能想象出楚凌轩说说这话的嘴脸有多真诚可信,暗暗腹诽一声:毕竟一直以来他的演技都是如此精湛!
看他说的真切,半点不似作假,饶是看透世间无数人面孔的皇帝此时也是有些半信半疑。
终于,矛头还是对准了苏清宁。
皇帝点点头表示意会,接着转过头来看着苏清宁,眼神微眯让人看不清瞳孔中的色彩。
尽管人到中年,皇帝的眼中也不见颓废,反而冒着一股凛冽的精光,“你倒是好命,这次让朕的儿子豁出性命救了你!如今一醒过来就过他营帐之地来,苏清宁,朕是不是小看你了?”
苏清宁往地上磕头:“臣女有罪,请皇上责罚!”
皇帝却是挑眉:“哦?何罪之有?”
苏清宁依旧不抬头:“臣女有三罪——”
“这一罪,罪不该靶场之上因酷暑炎热体力不支导致出丑失了皇上的兴致;这二罪,罪在不该让家中庶兄胡作非为失手伤了七皇子;这三罪,罪在不该让七皇子因离清宁最近而出手相救反而让其受伤。”
苏清宁顿了顿;“这第三罪尤为不妥,七皇子德行兼备救了清宁一个弱女子本就让清宁感激不尽,如今还重伤在床,清宁替庶兄感到羞愧不已,也替自己感到何德何能,理应死罪!”
楚凌轩眉头跳了跳,在皇帝看不见的一角,嘴角轻轻扬了扬。
这一番话说的激昂,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那说话之人是真的受到良心的谴责了呢!
只是皇帝却是听出来了,这苏清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伤人的是苏远航,要罚的也该是苏远航,她只是替他感到羞愧而已!
避重就轻,这苏清宁倒是挺会耍些小聪明。
皇帝要是真这么想,苏清宁才是达到了其真正目的,幸好这一切还真就如她所愿。
她就是要让皇帝觉得,自己是因为只会耍耍小聪明却无伤大雅,有些小野心却没有足够脑子的人。
这样的人皇帝见得太多,早就不会放在心上,偶尔的还能拿来当棋子一用。
“你可知道你那庶兄,现今如何了?”皇帝突然一问
苏清宁还真不知道,一醒来浑浑噩噩地被告知了靶场上发生的事,就算回了一些记忆也全都是关于楚凌轩的事。当下也是只问了关于楚凌轩的情况,其他的一概不得知。
苏清宁很不愿意承认是因为自己太关心楚凌轩的情况而急得忘了苏远航这个人的原因。
若说意识到是苏远航暗箭伤人这一点,还是见了楚凌轩之后稍稍有些冷静便脑又想起了些细枝末节,也是那时候说出要苏远航好看的话来。
至于苏远航被如何处理了,穆清风没有说,花颜月影也不见说,她也没工夫去问。
可看着月影对她那番模样,想来结果该不是她所期待的那样。
见苏清宁低着头不说话,还保持着一副磕头的姿势,皇帝叶柔大发慈悲让她抬起头来说话,只是一双老鹰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清宁的眼睛看。
苏清宁一开始还不躲闪,只是过了一会好似受不住皇帝“威严”一般,慢慢地开始有些许躲闪。
皇帝眼中划过一抹满意之色来,这才开口道:“朕问你,袭击皇族该当何罪?”
苏清宁登时闪现“慌乱”,眼睛胡乱地不知在瞟哪里,说话间也感觉有些颤抖:“罪应当斩,诛……株连九族!”
见她这般失态之色,皇帝非但不恼,心中更是放下些许心来对着苏清宁又问道:“你既知道还敢与朕说出要替这人受过的话来?”
苏清宁先是显得有些“犹豫不决”,好似内心十分挣扎,待半晌之后眼中神色才转为坚定,直愣愣地对着皇帝就说道:“清宁身为府中嫡出,自然要承担更重的一些责任,这是清宁的命,清宁也绝不退缩!”
说完苏清宁好似下了十分大的一个决心,转而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床上之人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手指却微不可察地抖了抖,眼中划过一抹复杂隐在了低头的瞬间。
第二百零五章 保下苏远航2
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在这个营帐之内。
“清宁戴罪之身死不足惜,但清宁绝不想牵连无辜,还望皇上网开一面,切莫怪罪清宁族中之人!”
苏清宁一字一顿,大有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皇帝手放在自己腿上,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腿,不轻不重也不紧不慢,良久没有说话,营帐之内登时陷入一副诡异的静谧之中。
突然,皇帝口中爆发出一阵大笑,眸间登时染上笑意,半点不似方才那般严肃,眉头虽然紧皱,但却是因为愉悦,就连几根龙须都笑的一颤一颤的。也是这一声笑,拉回了其余人的愣神。
众人皆不知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方才还那般严肃这脸色也变得太快了些。
除却心知肚明的楚凌轩和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给皇帝下套的苏清宁,大概就只有立在一众下人最前面的莫公公脸色还不显太过疑惑了。
皇帝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停下来对着苏清宁开口说道:“朕都还没有说要怪罪你的话,怎的你就如此心机心急要给自己揽责了?这苏青远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到如今还想着替氏族说话!”
苏清宁猛的一抬头,眼中带着“试探”和“欣喜”,像是不敢相信地说道:“皇上您的意思是……”
皇帝一抚袖子,爽朗地开口:“靶场上比试虽历来点到即止,但比骑射本就比一般射箭比试要凶险几分,你那庶兄想来也是无心之失。虽说由此伤了皇嗣的确不妥当,但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朕罚了他洗了整个靶场,其余的便不过多计较了!”
伤了当今圣上的亲生儿子却只是罚洗了区区一个靶场?
苏清宁对皇帝心机至深这一点又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
只是心中虽警惕万分,但面上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皇上隆恩,清宁叩谢皇上!”
苏清宁激动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磕头,表现的十分感恩戴德。
这苏远航倒是不用她保也活了下来,很好,她要的就是如此,苏远航可不能轻易死了,不然她还怎么让他品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只是这事结了,皇帝却仍旧不叫人起来,反而神情渐渐转淡,对着苏清宁微微眯眯眼,话锋一转:“朕虽不重罚你那庶兄,却要重罚于你!”
苏清宁一“愣”,看着皇帝充满了“疑惑”,口中却说着煞有介事的话来,“清宁领罚!”
这下倒轮到皇帝疑惑了:“朕还没有说为何要重罚于你,怎么你就自行领罚了?”
苏清宁正色道:“皇上开恩饶恕清宁的庶兄已经让清宁无话可说,任凭皇上如何惩戒清宁,清宁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话一出口,说的皇帝都有些语塞,总觉得若是怪罪了苏清宁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顿了顿才说道:“你大可不必那么紧张,这事也不全凭朕做主,到底如何处置你,还得看老七的意思……”
楚凌轩?
说罢,皇帝转头朝楚凌轩看去。
楚凌轩忙对上皇帝的眼睛,又像是扯动了伤口似的轻咳一声,“强撑”着开口:“父皇的意思是?”
皇帝神色自然,虚扶一把楚凌轩,这才说道:“此番受伤的是你,该如何处置自然也是由你来定,她那庶兄朕做主替你罚过了。至于她,你给朕说说该如何?”
饶是苏清宁都是一愣,全然没有想到皇帝会来这一招,这不摆明了试探她与楚凌轩之间的关系吗?
虽说她与楚凌轩之间的关系并不算明朗,但少说也是要维护她的。只是若是维护她了,皇帝定会笃定她与楚凌轩之间必定关系匪浅。她是苏府的嫡女,再不受宠也比庶出要高贵的多,皇帝查的到她不受宠却并不会在意,只要是嫡女,那便和苏青远牢牢地绑在一起。
而皇帝忌惮的自然也不是她一个小小女子,是她身后的苏家!
若是苏清宁与楚凌轩有什么暧昧关系,那么苏青远自然也与楚凌轩关系不浅,也就是说很可能结为一派。可是照朝中的局势看来,苏青远明显和楚凌恒是一派的,那他和楚凌轩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皇帝虽身不入朝廷,可眼线却是遍布朝廷上下,一举一动要想瞒过他也是不容易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才会对这看起来是件小事的小事如此上心。
若是事情与自己一贯得知的有出入,那么其他事情是否也是一样。
权力的诱惑就是如此之大,就算是亲儿子,就算是枕边人,都是不能完全相信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自己最信任的人要对你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情来。
此番楚凌轩若是替苏清宁求情了,恐怕苏清宁才是凶多吉少了,甚至连他也会波及不小。
但幸好,楚凌轩也明白这一点。
朝皇帝点点头,楚凌轩说得有些有气无力:“儿臣……儿臣觉得父皇说的十分有道理,骑射比试本就难料,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是因此怪罪了谁也难以服众,儿臣也赞同父皇的做法……”
果然话音刚落就看见皇帝的眼瞳猛的一沉,楚凌轩马上又说道:“只是……”
皇帝立马追问:“只是什么?”
“儿臣平白无故遭了这罪,虽说是出于好心,但一时之间也心意难平,既然这女子说了要代兄受过,那儿臣就迂腐一回罚她一次,以此平息儿臣的怨气!”
皇帝无言,只盯着楚凌轩的眼睛,眉头慢慢皱起来。
良久,皇帝突然眉头一松,眼中仅剩的疑虑通通散去,颇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朕自是不会阻拦,轩儿想罚她什么便罚吧,只是点到即止,毕竟朕也是放了话的,若是太过了那朕的一言九鼎不就不管用了么?”
皇帝的语气没再显得阴阳怪气,显然是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了,顺着楚凌轩的话就说了下去。这是最后一道考验,虽说皇帝也不怀疑了,但依旧习惯性的将这问题抛了出去,让楚凌轩都是愣了愣。
原以为皇帝会就此算了,当是自己开的一场玩笑,哪知却被他一句君无戏言给接了下去,他可没想着要罚苏清宁,他哪里舍得?
第二百零六章 回京
楚凌轩说不出来,但依旧演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只是这些都不能完全搪塞过去,楚凌轩有些烦闷,实在是开不了口说出要如何罚苏清宁的话来。
就在这时,苏清宁一个瑟缩,眼中充斥着惊恐之色,像是怕极了似的,对着皇帝和楚凌轩两人磕头,还一边说着要自罚的话来,“启禀皇上,七皇子,清宁愿意接受任何处置,清宁自请去领三十军棍,从今日开始吃斋念佛日夜为七皇子祈福,直到七皇子身体痊愈,清宁还愿意……”
眼看着苏清宁要把所有责罚的法子都往自己身上挑,皇帝不禁皱了皱眉,打断了苏清宁的话,“胡闹,这军棍岂是你一个女子受得住的?别说是三十军棍,就是一军棍也能把你打的只出气不进气了!这不是要朕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皇上息怒,清宁不敢!”
见苏清宁怕的紧,楚凌轩也说不出一次所以然来,皇帝只细想一会儿便有了主意。
因着苏清宁这一开口,就算是楚凌轩没有说出责罚的话来,皇帝也未曾察觉到什么不妥当。
“既然如此,朕便做了这回主吧!”
苏清宁忙正色,低头等着皇帝的发落。
“轩儿身体不适,这里不适宜好生修养,朕已下令明日一早就着人回宫,只是这路上颇多照料人手也紧俏,明日一早你便随着一起回京,路上对轩儿好生照料!”
“朕这是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若是路上朕的轩儿有什么不妥当,朕就真的要了你的小命,可听明白了?”
要她回京?
还跟着楚凌轩一起提早回京?
苏清宁有些微愣,但嘴上应答的很快:“清宁谨遵皇上圣意,定不辱使命好生照顾七皇子!”
皇帝见她答应下来,点点头满意地笑笑。又转身对着楚凌轩一脸关切地说道:“你刚醒想必乏累的很,朕就不多做打扰,你好生歇着,明日一早便回京去吧。”
楚凌轩点点头:“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这时已经有太医进来来,朝皇帝行礼之后便起身看看楚凌轩的情况,同样给出了回京静养的建议。
皇帝自是满意离去,临走前还好生交代照顾好楚凌轩,不然唯苏清宁是问!
楚凌轩屏退左右,待人都走光了,这营帐登时空了下来。
楚凌轩见苏清宁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戏谑一笑,朝着她调侃道:“怎的还不过来伺候,本皇子要喝水!”
苏清宁自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戏谑,只是不想与他多过计较,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情况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呢!
被楚凌轩这么一打断,苏清宁脑门上登时冒起了冷汗,皇帝在时都没有这么出汗,想必是心有余悸之下的突然放松,让自己还有些后怕吧!
站起身时苏清宁觉得膝盖疼的紧,差点没有一个踉跄又跪下去,堪堪稳住不去看楚凌轩,反而回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来到他面前,伸手就要喂。
楚凌轩一愣,原本只是调侃之句,没想到苏清宁还放在心上了,登时喜不自胜,张嘴十分乖巧地配合着。
待一杯水下肚,楚凌轩找着一个说话的机会就开口道,“方才你说的为我吃斋念佛日夜祈福可是真的?难得见你一片真心倒叫人好生感动……”
话还没说完苏清宁便打断了他:“那你方才说的心有不平定要我好看可是真的?原来你心中想法还真是如此倒叫我好生小看……”
眼见着苏清宁越说越过了,楚凌轩连连讨饶:“你这妮子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我这胸口还杵着一个窟窿呢,你也不让我顺顺心!”
只是苏清宁的脸色登时就垮下来了,楚凌轩立觉失言。
下意识地朝楚凌轩的伤口望去,虽说有衣物遮挡,但那缠着一层层纱布鼓鼓囊囊的还是清晰可见,苏清宁已经可以想象那里掀开之后是怎样一副触目惊心的画面。
自己不是没有见过血,她见过战场上血流成河,见过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血流如柱,甚至还见过自己身上的肌肤被划破那里的鲜血紧跟着汩汩流出,可是这些都没有面前的楚凌轩这伤口上的血来的让她心慌。
又见着苏清宁眼眶中要溢出泪来,楚凌轩又甜蜜又心疼,忙出声安慰:“我就是一句戏言,其实并没有多么严重,过一阵子就好了……”
话没说完,楚凌轩的眼神一凛,登时如坠入冰窖般充满寒意,“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苏清宁一愣,接着便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脖子上的剑伤。
楚凌轩初醒之时只注意着她肩膀上的伤,自己印象中就是救她时躲避不及让自己的腰间的一把短剑硌着了她的肩膀,一醒过来就急着要看她的伤,索性没有什么大碍,所以一时没有看清她脖颈上竟然还有一道伤痕。
而皇帝问了那样久的话,苏清宁的伤正好让躺下床上的楚凌轩看不见,所以也没有发现,而现在苏清宁再一次凑近了他,自然就被他发现了。
这伤口不大不小,虽然流过血,但是已经停了,只是那血一直沿着苏清宁细白的脖颈流进里侧,那耀眼的颜色让他眉头深跳。
“谁敢伤你!”楚凌轩见她不说话又是一声追问。
“没有谁,不小心划伤的……”苏清宁本想一笔带过,结果说出的话半点可信度都没有
“为何不告诉我,说实话!!”楚凌轩拧眉看着苏清宁,眼中泛起杀意,显然是动怒了
“的确是不小心划伤的,来的时候走的急了,不小心碰到了。”
苏清宁尽量让自己的话可信些,她不打算说出月影,月影是要保护楚凌轩的,若是罚了他楚凌轩身边铁定要缺人手一段时间了。
楚凌轩将信将疑,再开口时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委屈,“你不告诉我罢了,我自己去查就是了……”
苏清宁顿了顿,看着楚凌轩这蹩脚的安慰和委屈的神色,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眼前这个男子让她感到迷茫,眼前出现很多张他的脸,有冷笑的,有睿智的,有狠毒的,有得意的。
可最终所有的脸通通交叠在一起,映入她眼眶的是一张轻松自在毫无防备的脸……
第二百零七章 截然相反的事态
见她凝视着自己,楚凌轩神色也渐渐认真,鬼使神差地想要去抚苏清宁额间的碎发,临近时却被苏清宁伸手一把拦下!
“我去看看你的药煎好没有,你好生歇着……”
说完,苏清宁便起身离去,不给楚凌轩半点说话的机会。
楚凌轩拦下的话到了嘴边都没能说出来,只是看着苏清宁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他连给她叫太医都没来得及。
待苏清宁掀开帘子出去,外面天已经黑了,想起自己醒过来是也已经是雾蒙蒙的阴天了,这个时辰该不早了。
看这样子,明日一早是必须要随着楚凌轩回京了,那明日的变故……
苏清宁目光一凛,脚步不变往前走去,只是一边走一边思量——如今情况变得大不一样了!
前世楚凌轩并没有中途受伤更没有中途回京这一说,在那场刺杀之中虽没有什么过错但也并未立过什么功劳,而在那一场刺杀当中,无功无过反而成了利益最大的获得者。
那么今生楚凌轩必须要回京,情况是否会不一样呢?
她记得行刺初始好像是皇帝狩猎到一半晌午开始坐地起篝火的那段时间,照这样看来,皇帝遭遇行刺之时她们都到了几十里开外了,且楚凌轩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是皇帝亲口下令让他提前回京的,想来楚凌轩是撇清了嫌疑了。
苏清宁还没有发现,自己无意识下已经开始主动替楚凌轩着想了……
只是很快,苏清宁眼中掠过一丝锋芒。
她虽然不得已要走了,但距她离去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这段时间,够她查探到许多事,所以说能窥得一丝先机是多么重要,这一次她非要查清楚凌云在这场刺杀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才行!
脚步不停,苏清宁没有去看楚凌轩的药煎的如何,而是径直朝自己的营帐中去,那边也同样正有人等着她。
而还在营帐之内的楚凌轩很快收敛了眼中的神色,紧接着就见营帘被人掀开,进来的正是花颜和月影两人。
显然两人已经知道他醒了,两人朝楚凌轩行礼,“主子!”
楚凌轩点点头,示意他们起来说话,“主子,苏远航该如何处置?”月影说道
早在他们知道是苏远航射出那一箭的同时,苏远航就已经在他们掌中了,只是没有楚凌轩的指令,暂时不敢擅自做决定,尽管很想将他丢进自己平日受过的那个地方去,叫他体会到什么叫做炼狱。
听到苏远航三个字,楚凌轩眼中也显冷凝,对于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他早就有心给他一个教训了,只是苏清宁似乎心中有更大的思量,所以……
“他在哪里?”楚凌轩问道。
“他在思过阁晕着,已经有几个时辰了,我们派了替子过去,如今正被皇上罚洗靶场!”月影越说越有些愤愤然你一想到伤了主子的罪魁祸首最后不过是被罚洗了一个小小的靶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这靶场不小,不仅不小还大的可怕。毕竟能容纳五人在里面自由的奔骑,里面还能绕十几个靶子,想来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而且皇帝说的洗靶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那靶子上连半粒尘土都不能沾,得洗到这样的程度!
倒是花颜想来就好笑,主子花重金培养的替子就这样用来洗了靶场,要不是月影怕皇上一怒之下杀了苏远航而便宜了他,那时绝计不会出动替子的。
结果这皇上没有杀了苏远航,还让其去洗什么靶场,白白便宜了那个苏远航!
楚凌轩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他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依照苏清宁的意思,重新吩咐月影,“你把他换回来,把痕迹都抹干净了,别叫他看出什么把柄来,以后就当这事过去了。只是苏清宁若是想对他做什么,你在暗中相助一把就是!”
“这事就这样了结了?”也太便宜他了!
“按我吩咐就是!”
……月影还想要说什么,可是见楚凌轩脸色苍白不想多说的样子,只好应声是,只是心中还有些不甘心而已。
花颜倒是没有太大反应,看着明显有些不甘心的月影,笑他那个榆木脑袋不懂开窍。
楚凌轩想到他不久前交代给月影的人任务,正想要开口问,余光瞥到了花颜,眉头一皱,出口便换了重点,“我不是命你跟在清宁身边么?”
花颜一顿,连忙解释道:“是花颜失责,只是昨日事情查出了些眉目月影他走不开,所以花颜就晚了些……”
“晚到现在么?”
“花颜担心主子!”
楚凌轩最后盯了花颜半晌,还是叹了口气才说道:“如今我竟不知是不是你们的主子了,倒是使唤不动你们了。”
二人皆是一惊,连忙跪倒在地齐声回道,“属下知罪!我等为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他们吓得够呛,楚凌轩这才罢休,重新拾起威严:“嘴上说的好听,本皇子吩咐你做的事你倒是做成什么样?”
这话是对着花颜说的,月影却是皱皱眉,抢了花颜的话回道:“禀主子,此时皆因月影一人想法左右,花颜也是受了属下的教唆,都是月影一人的错,请主子责罚!”
花颜听了在一旁忙应道:“不是的主子,是花颜一意孤行偏要解决那事才走,月影他拦不住我才……”
“好了!”他二人皆为对方揽责,倒显得楚凌轩自己不通情达理了,“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有下次,去思过阁领罚的就是你们!”
“多谢主子开恩!”
见目的达到了,楚凌轩也不再吓唬他们,唤他们起来,问起那叫他们抗命的事情始末来
“你们说事情有些眉目了,说来听听……”
月影应道:“主子吩咐属下去查探三皇子近日的异样,属下便去了三皇子的营帐之内搜查了一番,并没有在三皇子那里发现什么。原本正要离开,三皇子却突然进来,属下便躲进一处偏僻的角落还听到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话!”
楚凌轩拧眉:“意味不明?”
月影点点头,又说道:“正是,属下在三皇子的营帐之中看到了四皇子!”
第二百零八章 地狱空荡荡
楚凌延?
楚凌轩皱眉,他怎么会和楚凌云在一起?
月影知道楚凌轩的疑惑,继续解释道:“他二人十分警惕,伊始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甚至还试探了几回周遭是否无人,属下都一一躲了过去……”
时间回到昨日晚上。
暮色深深,白日里的燥热到如今已然淡去不少,若再如白日里那般衣着出门怕是会有些许凉意袭身。只是尽管如此,那低低的鸣蝉声依旧让人清楚的明了夏日正盛,只是夏夜微凉。
而时间已近子时,这个时候就连巡夜的守卫都收敛了身上的戾气,不免感到有些倦怠。有人在一点一点地打着无伤大雅的瞌睡,有人懒懒地伸个腰,也有最胆大的人干脆倚着一旁的旗杆小睡一番。
白日盛极,骑着骏马呼啸着掠过每一处风景让人目不暇接,到了如今也算是彻底放缓下来。
只是夜晚不总是宁静的。
莹莹的烛火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烁着,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微弱的灯光也没能影响到人心的堕落,那怀揣着兽性的人啊,此时正在这深夜中无限放大自己的野心!
可以看清地上印着两个人的虚影,随着烛火的颤动一起虚幻。顺着那影子看去,有两个人负手而立,这中间的气氛不算紧张,却带着若有似无忌惮。
而站在前面的那人身着一身青衣,青衣上的精美的纹饰无一不透露着那衣服的主人身份是多么不凡,在这深夜还着如此正装若是叫人看见了定会觉得有些奇怪。
此时他也正背对着另一个人,那另一个人衣着却不那么显眼,只低调地着了一身墨色衣服,身上的布料也不显得华贵,只是一副寻常百姓的穿着。
若是苏清宁在这里,定然会十分惊讶的发现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印象中一直都十分敌对的楚凌云和楚凌延两位皇子!
而那位置的对应,无疑是前者楚凌云后者楚凌延了——
楚凌云眸色幽深,辩不出什么颜色,只是眼中的算计在无人看见的时候显露无疑,一双剑眉微微皱起却并不显严肃,看来不是什么烦心事。
薄唇轻启:“皇弟的事已然败露,不如说说你的解决之法如何?”
这边的楚凌延眼神复杂,双拳紧紧地握紧,有些要溢出来的慌张
朝左右望了望,见楚凌云都没有了警惕,想来该是无人,楚凌延微微吸口气,最终还是开口:“你想如何解决?”
一声轻笑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很是突兀,楚凌延抬眼看楚凌云的背影,分明感觉到了他的漫不经心。
“皇弟不是计划的十分周密么?就算皇兄有心揭露,也没有这个能力啊……”楚凌云说的意味不明,“若不是父皇罚了明珠郡主,皇兄我也不会在被穆丞相传召的路上刚好碰见皇弟去了西场,又刚好多了心派人跟着,怎么会知道皇弟胆子已经这般大,主意都打到父皇头上了呢!”
“你——”
楚凌延猛的抬头怒瞪楚凌云,只是楚凌云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感觉到自己的指甲都要掐进自己的肉里,手掌传来阵阵疼痛,楚凌延却似完全感觉不到一般,依旧紧盯着楚凌云,带着思量与浓浓的忌惮。
最终,楚凌延似是想通了什么,紧攥的手在一瞬间松开,眼中的锐利颓然散去,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像决定了什么似的。
这一系列变化仅仅是在一息之间……
“你这般明目张胆来找我,想必也不是简单地来我面前炫耀几句再揭发我吧!”
果然是穷途末路最能刺激人心,在楚凌延临近崩溃的时刻,猛然想到了这一点,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底气。
见这楚凌云果然僵了一瞬,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隐隐地,也不知是不是楚凌延的错觉,他甚至在楚凌云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疯狂!
“你想的不错,此番我找你来说的不是什么劳什子罪可当诛的话,而是我要与你合作!”
注意到楚凌云的称谓都发生了变化,楚凌延大概也明了来人的目的就是此无疑了,但马上楚凌延就否决这个条件。
“他死了,最终得利的可只能有一个!”
楚凌云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怕这大鱼进网了,结果捞鱼的多了抢了他的利益罢了。
听着楚凌云一声嗤笑,楚凌延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我还真的对你的妙计所得的利益不敢兴趣,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只要你点头了,我不仅对此事守口如瓶,我还可以帮你!”
“帮我?”
“你把南宫家那个遗孤捡回来,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为你所用么!只是栽培那个遗孤花,加上这一次你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这些事情加起来也算是花费了你不少心血,你就真的甘心付之东流?”
“什么叫付之东流?”
楚凌延气极,这个计划他安排的如此周密,怎么会付之东流?
只是下一瞬,他的瞳孔倏地放大,猛的看向楚凌云,出口带着不可置信:“你是如何知道南宫……”
看他一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样子,楚凌云对面前这人又轻视了几分——就这样一副庸才,还想着坐拥天下?
真是愚不可及!
楚凌云不紧不慢地说道:“十几年前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南宫世家蒙冤惹上大罪,曾经历经沙场百战不胜的南宫家主南宫傲携着南宫家上上下下七十三口人在京城跪了一天一夜。南宫傲更是负荆请罪请求亲自面圣,可是父皇不知下了什么决心,愣是闭宫不见,逼着南宫傲起兵造反!”
楚凌云像在诉说着最无关紧要的事情似的,语气淡的可怕,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场凌迟在自己的灵魂之中刻下了怎样深刻的烙印!
随着话说出口,两人的思绪皆是随着这充满着血腥味的回忆一起拉出回了那十几年前的一场旷世奇冤。
若说那番场景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么有一句话形容最为贴切不过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记得那天是冬天,京城已经十年不曾下过雪了,可那年,那天,破天荒地下了这十年来的第一场雪……
第二百零九章 南宫战神
雪下的很大。
狂风卷积着白雪在整座京城之中肆意飞舞,人们不得以出躺房门都会被雪打的脸生生地疼。
连厚重而昏黑的宫墙瓦片都被埋没,皑皑的白雪将整座京城覆盖,京城中最高的院墙是在皇宫,在城墙之上的瞭望台,在那里,京城的景象一览无遗。
没有人出来扫雪,因为雪太大了,打到迷的人睁不开眼,看不清是非。
所以入眼皆是一片白茫茫,看的久了就会觉得眼睛生疼。
而在这世间无人不向往的那座墙院之中呢?
那里正在最上演着最极致的笙歌燕舞。
皇帝下令在极乐殿大摆宴席,责令文武百官无一人能缺席,也派人将京城中最美的歌姬最好的酒最唯美的舞姬接入宫里伺候。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筵席也摆了三天三夜……
也许一开始人们还有些许自持,可惜美酒入侯美人在侧,仅仅是几息之间,仿若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人性般的,将那宫廷当成了享乐的最佳之地。
御膳房做好美食,有侍卫排成长队接龙将美食一直传入极乐殿,不仅要快,美食还不能冷了去——那三天,有冻死的侍卫上百人。
而美酒则是一直备着,喝完了立马就有宫女上前去满上,偶尔看得来斟酒的女人顺眼了,他们顺势一拉就在原地做出极致羞辱的事情——那是在筵席的第一天晚!
大雪封路,皇帝开恩让所有人留宿在极乐殿,筵席不散,东西冷了端下去上心,美酒凉了命人温好了送上来,美人累极了便尽褪衣衫在极乐殿的中央睡下,中途会有人来继续yun yu一番……
也许是曲目少了,也许是喝酒喝的乏了,也许是这小小的极乐殿只有能够掌控人的快感,也许是魔鬼悄然来临,吹口气带走了所有人的理智。
那些平日里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文臣开始放纵,对着身边的美人破口大骂,骂的都是他们平日唾弃的污秽之言,开始对着看不顺心的奴才拳打脚踢,做的都是平日自己最不齿的匹夫行径!
而那群武官呢?他们用在战场在军营中惩罚有过的士兵的酷刑来“调教”那些美人们。
当燃烧的烛火触碰到美人娇嫩的肌肤发出滋滋的声响,那细细的声音无一不刺激着每个人的眼球。当沾了盐水的皮鞭抽到美人的全身发出的那一道清脆的声响传入众人的耳朵,只觉得是世上最美的天籁。
据说后来安然出宫的美人不是疯了就是已经人鬼不分了。
可是他们依旧骑跨在奴才们身上叫嚣着快跑,嘲笑太监是个无根的主,脱光他们的一副对着他们的器官肆意狂笑!
极乐殿变成了炼狱,人们变成了魔鬼。
可是你瞧,从殿外往里看,那禁闭的大门掩盖了所有罪恶,那厚厚的白雪遮掩了所有光芒。只是目光直视过去,那辉煌宏伟的宫殿是那样的圣洁无暇。
有人来传旨——大雪何时停,筵席何时散,皇上圣旨!
遮天蔽日的白雪漫步目的地下了三天三夜,拼命地下——就好像想要掩盖什么见不得人的罪恶似的。
三天后,雪停了,人们想着推开门来却发现门已经雪封住了,只能从二楼或者楼顶爬出来,慢慢从屋顶开始清扫厚积的雪。
雪一停,皇帝不管外面积雪深厚,将所有人赶出了极乐殿不管死活,至于那些遍布极乐殿各处的尸体,只是被人丢进了乱坟岗。
京城一共瘫痪了整整五天,整整五天才有路可以走,才有门可以推开!
陆陆续续的,皇宫之中扔出百余具尸体将乱坟岗堆了个满满当当。
不仅如此,京城之中也陆续有人在各处发现了已经冻僵的尸体,有的是城口无处可去的乞丐,也有没来得及做准备的农家,至少也有百具,一样扔进了乱坟岗。
后来不知道是谁人怕熏出味道还是怎么的,竟然挖出了一个雪坑将人埋了进去!
直到来年春天雪慢慢化去,露出来的尸体散出来的味道弥漫了一整座,其中皇宫最甚。皇帝被迫搬到皇宫外面住了两天,直到将所有尸体烧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如此声势浩大的一件事,却没有人再提起过,一些知道内情的,也被无声无息地处死了。
事情,好似就这样过去了。
只有这事太过诡异,整个京城无人不晓,而有心人杀不完所有人。
战功赫赫的战场不败之神南宫傲意图谋反失败,认证物证具在,嘉和初年冬问斩,株连九族!
而大雪肆意的前一天,就是南宫一族被灭族的那天!
南宫一族上下七十三口人无一幸免,跟着他驰骋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宫羽军团三百七十二人,包括宫羽军团副将领南宫傲的长子南宫天一起被处以极刑,同样死壮惨烈!
行刑的地方,叫做无思路,是京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无思,无过,思过。
……
城中人皆知,却无一人前去。
曾经打了胜仗回来之时被百姓夹道欢迎的南宫战神,曾经将自己被赏赐下来的黄金五十万两用来给百姓修建水库发放食粮被他们称作神的南宫战神。
曾经被他们感恩戴德的神啊!
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一个他以命相护的百姓来看看。
就这样消散在这漫天的白雪中,用这场十年一见的雪中浩劫,将自己永远封印在了这座梦一般浮华的京城。
可是没有人想知道他的冤屈,没有人疑惑好端端的就被人揭发谋反,没有人站出来过,一个都没有。
因为他们亲眼看着南宫傲带着自己的宫羽兵团逼近皇宫,愣是逼得皇帝打开城门,却因为穆丞相的及时护驾,将那三百多人生生活捉!
而后才有了后来的斩首,后来的大雪……
这样的恐怖的战神还能称为是战神吗?
对自己该忠诚的人拔剑相向。
这是神会做的事吗?
显然不是。
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忽略这其中细想便知的疑窦,拼命地想让自己的冷眼旁观合理化,让自己心中不带有一丝负罪感,甚至在被张贴皇榜宣布处决的时候,还有人出声叫好。
一个传着另一个,再是第三个,第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