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夜半跟踪

干枯的枝头上，几只乌鸟停歇，哀鸣声阵阵，如钩似的月亮挂在半梢头，散发出冰冷的光芒，照耀着怀袖不算精致的脸。

一道影子倾斜在地上，延伸到后方。怀袖顺着影子的方向看去，望见那花园假山后面还隐隐藏着半个影子，却看不到影子的主人。

若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的心跳愈发加快，几乎要跳出胸膛。脑海中飞速运转着，企图在附近找到些能够摆脱跟踪的地方。

她大概猜到对方是谁派来的人，也估算出那人是从什么时辰开始跟踪她的，如果如她所算的那般，她还是能找到借口搪塞过去。

可她只有五成的把握而已。想到此，攥着领口的十指不由握紧，她心中有个念想是坚定不移的——无论如何都不能供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绝对不能将秦小主陷于不义之地。

在思索那些的时候，她不禁放慢脚步，亦能察觉到身后的人也随之放慢了脚步，她恍惚听到那人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又不由加快脚步，接连几次，如疯子一般。

如果怀袖记得没错，不远处便是一座假山林，里面杂草丛生，遍布乱石，那些假山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虫洞，原是雕刻师故意弄出来为了好看的，却像迷宫般，如果不是很熟悉那一片的地形，在虫洞里肆意蹿出蹿入，很容易迷路。

宫里头的奴婢太监们趁着闲暇时间也会在那一带玩耍，怀袖年轻时自然也是如此，因此对那一带颇为熟悉。

她决定利用那一段地形甩开身后跟踪的人。

离假山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瞄准时机，趁着经过一棵大梧桐树的时候摇身一闪，闪到那乱哄哄的灌木丛后面，又迅速在草丛里穿梭，凭借着事先在脑海中构造的地图快速变幻着路线。

果然，跟踪她的那个人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有些片刻的愣神，就是这么一瞬间，怀袖已经把她甩得很远了。

出来的时候她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擦汗一边想，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若是附近宫殿的人，应当也和她一样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才对，可对方似乎一脸茫然。

她想了半天想不通，便安慰自己道，或许她是个很乖的宫女吧，从不喜欢在这一带玩耍。

这么想着，她又回到了惠合堂。那时已经深夜，惠和堂早已掌灯，四周皆是灯火通明的。她小心翼翼的从西侧门而入，绕过一片矮竹子林，想说趁着没人的时候在小厨房后头的小路悄悄回到卧房。

然而她转过那个小墙头的时候，分明看到一个影子在她房门前晃悠。她心中一个“咯噔”，莫不是跟踪她的那个人如此有能耐，竟能到这惠和堂里头来？

怀袖站住了脚，有些踌躇是否应该上前，或是等那影子走了再上前。然而那影子就如同木桩子般立在那里，又看不清脸，只觉得身型熟悉，应当是惠和堂里的奴婢。

冷风刮过，月愈发的明亮，而那“木桩子”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怀袖站在小墙头旁，身后便是另一个院子，而那院子里蓦然又出来两个打水的婢女，小声聊着天，等她们走到天井的时候，一眼便能看到怀袖在这里。

算了，反正都要被发现的，不如去看看那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怀袖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卧房前，方才看清那人的脸，竟是起夜丫鬟米叁，她故作惊讶的说道：“米叁姑娘如何在这里？此时正是你值夜的时候，应当去上房守着才是，若小主有了吩咐却见不着你，该急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推开卧房的门，正欲关上，米叁却伸手拦住了。她又故作疑惑，“米叁姑娘难道是在等奴婢吗？”

米叁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小主叫我去小厨房拿点吃食，我也不会碰巧看到你偷偷摸摸的从西侧门进来！说吧，大晚上的你不呆在卧房里，上哪儿去了？”

怀袖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出了口，“姑娘说的哪里话，今夜是奴婢当值，奴婢自然在惠和堂附近走动走动，看看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奴婢帮忙的。”

“呵，你个贱婢，还想说谎框我？！”米叁脸色一变，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根本就不在惠和堂附近！你最好实话实说究竟去了哪里，否则别怪我上报主子的时候口不留情！”

怀袖听她如此笃定，心道方才跟踪自己的那人莫不就是她？可她如何又会突然跟踪自己呢？

她眼珠子一转，又道：“姑娘，您可千万口下留情，奴婢一条贱命不值钱，不值得姑娘这样劳心的生气，也更不敢去叨扰主子……告诉姑娘也无妨，奴婢是因为思念那死去的老母亲，夜晚才会想着找一处僻静的地方烧纸纪念，无心之失，奴婢发誓以后决不再干！”

米叁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手一松，“你给我小心点儿！从今天起我会抓紧时间盯着你，若是再敢做出此等不守职的事情，当心你的命！”

说罢，她气势汹汹的离开，怀袖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阖上房门。

她原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隔日，米叁仍旧偷偷把这件事告诉了黄才人。不由分说，黄才人自然大怒，当下便派人将怀袖给招来质问。

兰心敲响怀袖的卧房门时，她很是惊讶，随即想到昨夜的事情，当下明了，苦笑两声，“行，我跟姑娘去。”

怀袖在惠和堂的存在感不高，此前几年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宫里，也没什么缘分遇到贵人，当然也不至于得罪人，像米叁、兰心那等身份的婢女平时都极少接触。自从跟了秦如眉，一切都变了。

她低着头来到前堂，刚跨入门槛，便看到黄衣薇高高坐在上位，一脸狠戾的看着她，仿佛一只猛兽瞬间可以将她吞噬。她咽了一口唾沫，唯唯诺诺的上前行了一礼，道：“奴婢怀袖给才人请安，才人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