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看着二哥与四弟身边都有母亲陪伴,自己却始终都只有一个人来面对所有的苦难,也曾经因为这样的事情哭过,闹过许多次,到后来便也学会了,不动声色。
因着她心里面明白,父皇很是不喜欢自己提起母亲,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因为母亲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直到后来,年纪渐渐的大了一些,他才明白,父皇这样做,不过是因为心有愧疚,不敢面对。
真正做错事情的从来都不是母亲,而是父王。
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不敢面对已经死了的母亲,所以无论是谁提到母亲,都会受到惩罚,甚至是丢了性命,这一切的一切,说起来也不过是因为父皇自己一个人做贼心虚,从那个时候起,无论父皇曾经对自己表现过多少的关爱,无论自己遇到过多少的磨难,他从来都没有再在人前提起过母亲,也没有再对父皇表现得有多么热络。
有些事情埋在心里不提,却并不代表从未发生过,相反,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分量太重,不知道应该如何提起,所以才选择深埋在心底,保持沉默。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大概向来都没有公平可言,就好像是自己的母亲,闻名天下的绝色公主,以为自己遇到了令人感动落泪的爱情,却不曾想自己遇到的是一个精心布下的陷阱,因为这个陷阱不仅仅害死了自己,更害死了自己的父王、母后,害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害死了梁国的数十万将士。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择手段,却原来竟然是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加以利用,却原来就连一个对自己满怀着爱情憧憬的女人都可以不放过。
他心里不仅仅是对父王的失望,更有对自己,对这个国家,对未来的失望,他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究竟对不对,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究竟会把自己带向何方,不知道,在前面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归宿。
可是时光从不停歇,对于自己来说,更不能够放下前行的脚步,除非自己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只等着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毕竟一旦自己放弃抵抗,皇后与贵妃那边的人一定会不择手段,将自己大卸八块,以绝后患。】
沈云桢眼眸微微的眯了眯,眸色一瞬间变得深沉,既然现在的自己早就已经退无可退,那就只能够不择手段的往前走了。
这边荣王府里,沈云桢正忙着处理咎修然与温衍之留下的烂摊子,多亏的是他做这样的事情,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先前数次,咎修然造成的麻烦都是他处理的,再多上一个温衍之实在是不算什么。
而另一边,在北疆这四皇子沈君离却正在领兵同丹牙族进犯的贼寇奋勇厮杀,与太子沈浩初相比,这沈君离自小便对皇位没有什么大兴趣,虽说他的母亲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为他张罗着,可是对于他自己来说,到时上战场杀敌,更会使得他心里高兴。
这北疆数十年来一直都是有四皇子沈君璃的外祖家,即当朝贵妃薛氏的娘家镇守,因着沈君璃的外祖父,骁勇善战,用兵如神,这丹牙族除了发动战争,掠夺一些财物之外,倒并未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事。
而这一次,丹牙族是得到了什么人刻意的安排一般,几乎是举国倾巢南下,对北境边城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此时的沈君璃坐在随军帐篷里,联想到南疆正发生的战事,突然之间茅塞顿开。
想来这丹牙族与西凉一定是达成了某种秘密交易,同时对大昭发动攻击,但此时南疆已经传来战报,这梁国皇子温衍之已经下令收兵,怎的这丹牙族倒是未见丝毫休兵之意。
“外祖,我觉得这件事必有蹊跷,按理说,这南疆若是已经鸣金收兵的话,这丹牙族如此厮杀又是何道理?想来这次其中一定另有隐情,我们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
沈君立自小便跟在外祖父身边,上战场厮杀,从十几岁开始,便立下了赫赫战功,对着北疆战场更是了解的很。
不管丹牙族与西凉到底达成了何种交易,从南疆传来的线报,白纸黑字的写着,南疆战事已了,这丹牙族却是疯了不成?
“这件事情自然没有这么简单,想来也与那梁国皇子脱不了关系,不过却也不是梁国皇子亲手所为,应是梁国旧臣戚不群的作风。”
这还是沈君璃第一次从自己外祖父的嘴里听到戚不群这三个字,不由得很是好奇,尤其是自己的外祖父提到这个人,那种惺惺相惜,却有扼腕叹息的表情。
外祖父一生驰骋沙场,便是因为瞧不惯官场上那种阿谀奉承的作风,只喜欢在战场上策马驰骋,保卫疆土,能够使得外祖父露出这样表情的人,想来也是一位盖世英雄。
沈君离从小到大心里最为敬佩的便是自己作为外祖父,只因为自己这位外祖父,不仅仅为自己的国家立下了赫赫战功,更是一位真正中正耿直的汉子,一位驰骋沙场,保卫疆土的真英雄。
对于沈君离来说,朝堂上拨弄风云的那些人,不过只会煽动自己的国家内讧,唯恐天下不乱,是根本没有资格与保卫疆场的武士相比较。
薛老将军望着自己的外孙,不由得想起二十多年前与梁国的戚将军在南疆战场经历的数次战争,他自认为自己驰骋沙场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过对手,可是却在见到戚将军的第一眼,就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自己便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若不是各为其主,一定能够在战场上成为好兄弟,好战友,直到后来,梁国灭亡,戚将军也不知所踪,若不是近来听闻,戚将军重出江湖,身边还带着梁国的皇子,他只怕真的以为戚将军早已自刎。
自己的国家既然已经灭亡,对于一个忠心耿耿的将士来说,真的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甚至因为唯一的一个对手的离开而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却不曾想,戚将军隐居山林这么多年,为的也是将梁国唯一的皇子抚养成人。
“二十多年前,我与这位戚将军,曾经在战场上有过数面之缘,那时候我尚且年轻气盛,只因为自己在战场上从未遇到过敌手,便有一些骄傲自负,甚至四处征战,只求一败真,真是狂傲无知,直到后来,我在南疆战场上遇到了戚将军,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可那个时候的我,即便是失败了,心里对戚将军却并未有半分的怨恨,有的只是相见恨晚遗憾即不能深交的叹息。”
沈君离第一次在自己外祖父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像是在怀念一位失散多年的老友一般,安安静静的对自己陈述着战场上的一位敌军将领。
英雄相知相惜本就不必问其出处,二人在战场上过招,便胜过相识数年。
“后来梁国战败,戚将军也随之不知所踪,我一直以为按照他对梁国的忠心,肯定早已一死以谢君恩,却不曾想他却是躲了起来还把梁国太子抚养成人,我们收到的战报说,梁国皇子温衍之已经下令鸣金收兵,但到了现在丹牙族却始终都未曾放弃过对我们的攻击,想来也就只有一个解释,虽说温衍之已经放弃了,但戚将军却从未有放弃。”
薛将军这样说着,随后发出了一声浓重的叹息,他心里不是不能够体会戚将军在亡国之后,心里那种浓重的悲痛与不甘,身为武士,无不以保卫疆土为己任,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在自己的眼前灭亡,他心里如何能够不恨?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报仇雪恨,振兴国家的机会,若是自己也是不肯放过,更何况戚将军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二十多年,若是此时让他放弃,他心里又如何能够甘心?
“这梁国皇子若是已经下令收兵,且不曾在南疆战场的话…”
沈君离说到这里,便再也没有说下去,因为他被自己心里那个猜测震的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虽说与自己的那位三哥关系并不怎么样,但对沈云桢的行事作风确实有几分了解,所有人都以为三皇子沈云桢能够跟咎修然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实属意外,但他作为为数不多,真正了解自己这个三哥的人,或者说是些许了解,沈云桢的骨子里便是一个全然不在乎世俗眼光,我行我素的人物,在他的眼里,向来只求自己开心称意,从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人怎样看他怎样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