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佛不渡我

卫红绫垂着头，声如蚊蝇，却闹得他的心上一颤一颤得，尤其是眼前这个女孩子，因为初经人事之后，羞涩的低着脸的这幅模样，真的是让他爱不释手。

原来与自己心爱的人做这种事情，竟然是这般的享受。

“你现在还陪在我的身边，真好。”

咎修然心里一动，双手几乎是没有任何意识的，便圈住了卫红绫的腰身，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红着脸，望着自己。

这一刻，自己过往曾经受过的苦难，完全都可以忽略，这一刻，那无数个夜里，被刻骨的思念与寂寞，啃噬着的自己，突然之间就觉得那些所有的寂寞与等待都是值得的。

曾经深夜里的那些寂寞，那些刻骨的思念，不过就是因为眼前怀里的这个女人，没有陪在自己的身边，所幸一切都来得及，所幸他们两个人彼此没有走得太远。

自己尚且是个出家人的时候，师傅曾经对自己说过，如若自己十三岁时尚且守得住戒律，将来必定大有所成。

所以即便是后来自己遇到了卫红绫，即便是自己早就已经对她情根深种，却始终都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并未表现出分毫，只因为那个时候自己心里还在可笑的认为，这不过是佛祖对自己的一场考验，能够熬得过这一场考验，以后度世间一切苦厄，拯救众生。

身为出家之人，无不以拯救众生为己任。

但世间万物，未曾拿起，又何谈放下？既然你从未体会过情爱的滋味，从未体会过人生百态，拯救众生这样的事情又何从提起？

他体会过了，拿起来了。

最后最大的变故不过是自己再也放不下了。

这样也未尝不可，红尘滚滚三千丈，死在这红尘温柔乡里，对于他来说，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咎修然这样想着，便轻轻地将卫红绫的脸抬了起来，轻轻的吻上去。

而偏生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敲响。

大清早的便被人扰了雅兴，他心里很是气愤，正欲发火，却不曾想这门接连响了三次，变安静了一会儿，又响了三次。

他细细的听着，一时之间，不由得脸色大变，，只因这敲三下，停一停，再敲三下，乃是他与沈云桢定好的规矩。

每当自己带姑娘回府，沈云桢又不得不插手的时候，他便到自己的房门前敲三下门，以便给自己充足的准备时间。

自己的私生活，沈云桢向来不怎么关心，可无奈的是，外面的人没有一个不对这荣王府虎视眈眈，即便是做个样子，沈云桢也要做戏做全套。

再者说，他自己的心里也十分清楚，沈云桢虽说嘴上不明说，但只等着机会看自己的笑话，而每次自己带姑娘回府，早上他必定都会来捣乱，为的就是要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眼看着门已经响了六下，他着急忙慌的把卫红绫用被子包了起来，自己也来不及在穿什么衣服，只穿着亵、衣坐在床上，而就在这个时候，果不其然门便被推开了。

“你让我把衣服穿上先。”

不等沈云桢先开口，咎修然抢先说道。

而沈云桢看着他浑身上下只穿着亵、衣的这副样子便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转过了身去。

他刚刚转过身去，咎修然便急不可耐地给卫红绫使了个眼色，吩咐她穿上衣服，这若是别的姑娘的话，自己本就不需要这般操心，但红绫毕竟是自己爱的女人，身份更是极为特殊，自己还是需要小心为上。

“你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我还以为你会先去李家一趟，看一看那个美娘子，却不曾想，你竟然会先回府。”

咎修然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另一边却不忘了调侃沈云桢。

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很意外，没有想到沈云桢回京之后没有先去看望李卿晚，竟然会选择先行回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过一会儿，沈云桢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情大肆的嘲笑他，自然是要抢先开口，占得先机。

这边卫红绫已经穿上了衣服，略带嗔怪的望着自己，他手忙脚乱的将自己穿戴整齐之后，便让沈云桢回过了头。

而沈云桢回过头之后，便直接坐在了桌子旁边的凳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浅浅的喝着，一双眼看也不看他们两个人。

他越是这样，咎修然的心里越是没有底，若是沈云桢肯开口说话的话咎修然还能想个法子应对，他这样不言不语，倒真的是让他拿不定半点主意了。

鬼知道这个活阎王心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西凉国王后，大驾光临我荣王府，未曾远迎自然是我的不是，修然你既然替我招待了皇后娘娘，我此番前来，自然是要好生的夸奖你一番。”

沈云桢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噙着笑意看着咎修然，说出来的话却使得咎修然一时之间只觉得无地自容。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问出这样的话，又觉得自己问得实在是无趣，这燕京城里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能够瞒得过荣王爷沈云桢的眼睛？且不说是堂堂西凉国王后进了荣王府的府门，想来这燕京城里来了什么陌生面孔，都在沈云桢的掌握之中。

“西凉国王后大驾光临，我未曾远迎，已是失礼，若实在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岂不是无能？”

饶是咎修然再是脸皮厚，话说到这般地步，他也明白明白，沈云桢此时真的是有些生气了，他自然明白沈云桢是为了什么而生气，想当初，自己落得那般田地，便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怕在云桢的眼里，只要红绫一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便会倒霉吧。

数年前，自己与红绫在汴京街头相别，孤身一人到了沙场，却不曾想遇到了沈云桢。那个时候的自己心里一心想着的恐怕都是此生无望、了此残生了，这样的自己落到了沈云桢的眼里，此番红绫再次出现云桢哪里又能够不生气。

说是生气，也不过是因为担心自己，担心自己在从数年前一样发生意外，担心自己真的会困在这个泥潭里，永世都脱不了身。

他发觉自己动了凡心之后，曾不远千里回到雁荡山，只为了求师傅指点迷津，师傅总说未曾拿起，何谈放下，可为何自己拿起来之后竟然再也放不下了，可为何自己拿起来之后就再也不想放下了。

那一次，他一直敬重的师傅，也没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也不过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众生皆苦。

是了，众生皆苦，自己本是有机会成佛来拯救众生，是自己亲手放弃了这个机会，是自己为了一个女人，亲手放弃了拯救众生的机会，放弃了成佛的机会，只怕世间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想，只怕即便是在自己的好兄弟的眼里，现今的自己都是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不住的往下掉落。

没有人懂得，此时的自己完完全全是甘之如饴，甚至先前数年，对于自己来说，活的都不算是完整，甚至都不像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一般存活在这个世上。

七情六欲，本就是人之常情。

他不想成佛，不想拯救众生，若是能够与自己喜爱的姑娘，两厢厮守，那即便是堕入魔道，又有何妨？

“云桢！”

咎修然开口唤了沈云桢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阻止的味道。

“我自然知晓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着想，但是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这一切事情的发生，我甘之如饴。”

沈云桢听得他这样说，终于是抬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又轻轻扫过他身后的卫红绫。

良久，他抬手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率先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开口说道——

“既是如此，那便随我到书房来，好生的商量一下对策，而今两国之间的境况本就不容乐观，我荣王爷的幕僚，又拐走了西凉国的皇后，无论如何都是要与他们一个交代的。”

沈云桢说完这些，在也没给咎修然丝毫反应的机会便出了房门，他不得不承认，咎修然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世间所有事情的发生，大抵难逃甘之如饴这四个字，就像是卫红绫对于咎修然来说，李卿晚对于自己来说，都是这个甘之如饴。

既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这个做朋友的，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予他全力的支持。

这西凉与大昭此时正处在剑拔弩张之时，如若他们不好生的想一个办法，给西凉国人民一个交代，只怕这件事情很难得到善终。

沈云桢只说了这一个理由，还有一个未说出口的理由便是他此时完全可以说得上是自顾不暇，现今尚且不知道皇后与贵妃那边会利用自己去了南疆这件事情，做什么样的文章，而今咎修然这事情一出，自然是需要更加的小心谨慎。

沈云桢出了咎修然的房门，疾步往自己的书房走去，见他抬起头来，发现院子里树上都已经开了夏花，春天马上就要过去了，燕京城里的夏日马上就要轰轰烈烈的来到了。

每当夏日到来的时候，自己便会分外的怀念自己那个死去的母亲，未来得及见面的长乐公主，所有人嘴里面那个绝色的传奇女子，因着自己的生日是在夏季，而同样的，那也是母亲的忌日。

他这样想着，心里有一些恍惚，这二十年里没有母亲陪在身边，自己竟然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