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其实都一样

生在皇家的人啊，手上哪里有什么真正干净的人呢，他从小到大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次明刀暗箭的算计，不知道手上也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里面固然是有真正该死的人，可是何尝未必没有无辜枉死得人，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因为这样事情觉得心里难过，可是后来渐渐地也就开始有些习以为常了。

或者是装作全然不在乎的样子，时间长了之后谁还在乎手上是不是干净呢，他从小先生就交到他，这样那样的道理，甚至还有兄友弟恭这样可笑的话，他全部都记下来，可是内心里却是全然不屑一顾，兄友弟恭？他与沈浩初还是他与沈君离？

在皇家，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兄弟情分？为了权利弑父杀兄这样的事情数见不鲜，竟然还有人会相信这样可笑的话么？

沈云桢心里清楚，他的那个大哥还有四弟，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大抵是与自己一样的感受——或者比自己还要更加的不屑一顾吧，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一直都受到父皇偏爱的自己才是真的该死。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若是有机会的，他这两个兄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然后他们两个人在自相残杀。

皇家的兄弟之情最是简单，因为淡泊，甚至不存在。

“你们两个人这是在讨论我之后的去向问题么？可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这样做了决定？”

温衍之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几乎是立即便后悔了，这时候哪里还有他自己说话的份？弱势方才沈云桢多了决定的时候自己不发一言的话说不定还能够好好的蒙混过去，这下可好，倒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果不其然，他下意识的便感觉到沈云桢的目光凉凉的扫了过来，温衍之缩了缩脖子，什么也没有说，幸运的是沈云桢除了看了他一眼之外别的什么都没再说。

虽说两个人这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但沈云桢已经摸清楚了自己这个舅舅的脾气，若是自己说什么的话，只怕是温衍之只会更加的蹬鼻子上脸。

“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方才陛下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千里迢迢跑来传旨，大致也是表明了陛下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无论沈云桢怎么做，想来陛下都不会真的伤害到温衍之，说到底还是顾忌着长乐公主。

传旨的小太监倒是没说什么别的，也没说怎么处置温衍之，只是说急召沈云桢回京，隋康师自然是相信不论到了什么时候皇上都会站在沈云桢的这边，可是明面上却还是需要给朝臣一个交代——梁国皇子与三皇子甚是亲近的消息现在已经在燕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了，即便是皇上再宠爱沈云桢，也需要给朝臣和天下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沈云桢明面上约莫还是需要吃些苦的，他们对这样的事情这些年大致上也早就形成了一些默契，总归不管沈云桢犯了什么样的过错，陛下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但这也只是在陛下还在的时候，隋康师心里想着，将来不管太子与四皇子之间的哪个继承了皇位，只怕是云桢都是凶多吉少。

这样的道理自然是不需要自己去提醒，沈云桢的心里想来对这些比自己要更加的明白，三位已经成年的皇子里，太子沈浩初懦弱急色，若不是正宫嫡出，这太子之位怎么也落不到他的身上，这些年来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陛下甚是不喜。

四皇子沈君离，生的是俊伟不烦，早早的便定下了王尚书家里的嫡长女——王若期，可这婚约已经定下了也三年有余了，先前不举行大婚还有理由说王家小姐尚未及笄，但现在王家小姐及笄也早已半年，婚事却始终都没有人提起。

甚至有传闻说，这王家小姐王若期一直倾心的对象其实是沈云桢，隋康师心里想着，偷偷摸摸的看了沈云桢一眼，见对方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必然是不清楚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的，这才放了心。

要说沈云桢这张脸对女子的杀伤力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强悍，燕京城里的小姐姑娘们，哪个不把他当成自己的梦中情郎？

“你若是再继续出神，那我便直接走了。”

他心里还在想着，沈云桢的声音却在他的头顶凉凉的响了起来，他蓦地回过神来便发现沈云桢站在自己的前方，一副对一切了然于胸的表情看着他。

“这么着急么？舅舅刚来不歇一歇你们便着急走么？”

隋康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掩饰住自己因为方才在心里嘲笑沈云桢的心虚，站起来眼带关怀的望着温衍之说道。

“你这些年来自然是行军打仗习惯了，可是舅舅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奔波，我看你们还是好生的准备一下吧。”

温衍之听得隋康师这样说，字字句句竟然都是为了自己着想，心里不由得很是受用，不得不说虽说这沈云桢的性子像极了温婉，是他们温家人的标配脾气，但这脾气还真是……不怎么讨喜啊。

相比之下，自然还是这另一个小子更使得温衍之满意，性子讨巧也就算了，关键是嘴巴实在是太甜了，一口一个舅舅的叫着，他哪里还有不满意的道理？

自然，他心里这点弯弯绕只能够在心里想想，是怎么都不能够说出来的，若是被沈云桢知道了，大概真的会把自己丢到这军营里来不管不顾，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这位小哥的好心，我想我们还是赶紧动身的好，毕竟云桢现在还要回去复明，一刻都耽误不得的。”

温衍之心里微微一动，觉得还是讨好沈云桢比较重要，毕竟这亲外甥说什么都比外人好，隋康师再好也不是温婉的儿子不是自己的外甥，他这点亲疏远近还是分得清的。

再者说了，沈云桢的脾气这么差劲，若是自己得罪了他可不是说着好玩的，温衍之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点了个赞，很是狗腿的对着隋康师说道。

云桢身边这孩子还真的是不错啊，模样生得也正好，不跟云桢一般实在是太过英俊，倒是有些抢了自己这个做舅舅的风采，而这个小后生便不一样了，看起来便是忠厚耿直的模样，不似沈云桢一般一肚子坏水，倒是好拿捏一些。

云桢这孩子，自己是怎么都拿捏不住了，所幸他心里也没有想过要真的拿捏住沈云桢去做什么事情，毕竟沈云桢是他的亲人，他心里还是有一杆秤的。

更重要的是，隋康师长相硬朗粗狂，看起来不似他这般英俊，他与隋康师站在一起的时候更加不会有从沈云桢身上感受到的压力，看来他这个外甥交朋友的时候还是很有眼光啊。

若是温衍之早知道他后来跟着沈云桢回了燕京城进了荣王府的门见到了咎修然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的话，他只怕是会因为自己现在心里的这个想法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大耳光，他这个外甥交朋友根本就没有半分的水准，交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后来的温衍之遇到了咎修然，大抵只能够说是一物降一物，世间万物之间的规律也不过如此。

随即，沈云桢与温衍之一人一匹快马，身后跟着约莫五十个随从，趁着夜色昏沉抄近道往燕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先前临出发的时候，温衍之已经大致对沈云桢以及隋康师说明了情况，只说他的大军不会再进攻了，过不了多少时日这群乌合之众便会土崩瓦解，到时候隋康师只需要带领军队收复失地便是了。

没了温衍之，这些人师出无名，即便是占领了城池割地为王，大抵也就成为了全天下的公敌，这些人倒是还没有这般的胆子。

他心里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离开之后这些人会不会恼羞成怒拿戚将军开刀？

他这半生孤苦伶仃，与戚将军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倒是比与自己的亲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戚将军对于他来说，既是先生又是父兄，这些年来若不是戚将军尽心尽力的照料他，传授他文治武功，只怕是他现在已经与农夫无异了。

细细的数下来，现今他心里唯一在乎的人也不过就是一个沈云桢，一个戚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