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之间不觉得有些进退两难,身侧的两个人俱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自己这个时候若是找她们两个人相助只怕是会死的更快一些,而今这幅场景落到了他们两个人的眼里,自然是抓住了自己的把柄,现在自己已然是骑虎难下了。
思前想后,惊觉自己已经没有了什么其余的选择,靖良弼一狠心一咬牙转身去禀报沈云桢,无论如何自己现在也只能够赌一把,若是到时候三皇子真的对自己起了杀心的话,自己还可以随机应变,更何况,现在温衍之来找三皇子的事情,不仅仅只有自己知道,若是自己必须死的话,黄泉路上还有人与自己为伴,也不孤单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靖良弼说什么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说来也不过是这些时日,被身边的这些人欺负的心智早已不是刚来的时候的样子了。
从前的靖良弼处处与人为善,无论别人怎么对待他,他心里始终都相信以德报怨到最后一定会得到一个好结果,可是自从来到军营之后,身边的这些人自己越是退让他们越是过分的欺负自己,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退让是因为惧怕他们,而不是因为自己想要与他们和平相处,成为朋友。
自己的退让,换来的不是别人的真心相待,反而是变本加厉的欺辱,靖良弼的骨子里多多少少还残留着一些西周贵族的傲气,他的先祖单靖公乃是当时全天下都称颂的名门贤人,传说晋国叔向出使周室,给大夫分送玉帛还给单靖公,单靖公宴请叔向,简朴而恭敬,为人称颂。
但靖良弼心里一直清楚,人若是想居高位,其间付出的代价绝对不足与外人道,不是不值得说,而是里面的肮脏与龌龊,若是对外人说了,大抵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名门望族里,哪一家都不缺少这样的肮脏事情,说得好听一点,叫做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若是往难听里说,这些所谓的达官贵族、名门子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相残杀者,手足相残者,弑父杀兄者,又岂在少数?
他心里明白,自己这样的不择手段与狠辣无情,向来都是埋在骨子里的,先前没有爆发出来不过是自己没有想要与人争的东西罢了,一旦心里真的有了迫切想要的东西,那么不论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大概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长在骨子里的不择手段,这大概是自己身为贵族之后唯一能够体会到的了。
靖良弼跪在地上,只要他此刻一抬头便可以看见上方两人犹豫算计的模样,他心里只以为这是自家将军与三皇子在算计着要不要除掉自己的性命,便乖乖的跪在地上不发一言。实际上,无论此时他的面上有错么的风平浪静,心里大概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想了无数个方法算计着自己要怎么脱身,到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既来之则安之。三皇子沈云桢与军队之中素有贤名,此刻他也只想赌一把,就赌这三皇子会不会因为害怕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将自己杀人灭口,自然,他是不会完全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沈云桢的手上,若是沈云桢执意要杀了自己的话,他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真的与沈云桢起什么冲突。
若是沈云桢真的要对自己动手的话,自己当然也不会放弃殊死一搏。
沈云桢心里百转千回,脑海里想得却不是靖良弼害怕的事情,他只是在想,自己的这个舅舅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究竟是为的什么。
不过想了一会,沈云桢的心里也就清楚,自己这是在做无用功,温衍之向来都不按常理出牌,自己哪里能够猜的透他的想法?先前自己振振有词的对隋康师说的那番话,不过是为着自己见到温衍之的时候对方那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混不在乎的样子罢了。
他们二人虽是舅甥关系,但现今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心里也实在是拿不准这温衍之到底想做什么。
可毕竟温衍之这时候已经到了,自己总不好一直让他在门口候着,他心里还是有些在乎这个舅舅的,他这样想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有些发疼,之前安排好想要立即回到燕京城的想法暂时也只能搁置下来,先看看温衍之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吧。
不过,他心里虽然不清楚温衍之此次前来意欲何为,不过大抵不是什么好事便是了。
“去,把他带进来,不要惊动什么人。”
沈云桢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眸色深沉似海,靖良弼起身应了也不敢看他到底是什么神色,匆匆转身离开。
在位者的气势压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这种压力使得他心跳如擂鼓,竟硬生生的落了汗。
看三皇子这样子,是不希望今晚这事情再被别的什么人知晓,怕是自己今夜真的是凶多吉少,他心里微微的沉了沉,认命似的离开去请温衍之。
隋康师目送着靖良弼消失之后才转头望向沈云桢,后者垂着头神色不明,但他心里大概能够猜出来沈云桢此时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他这个舅舅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沈云桢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还是说故意如此?
他眸色微沉,心里微微的有些动怒,却明白温衍之怎么说也是沈云桢的舅舅,怎么发落还是要等到沈云桢发话,自己怎么说也不应该轻举妄动。
他心里亦是清楚,这沈云桢看起来虽说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偏生是对这样的亲情最为在乎的性子,许是因为从小到大他体会到的骨肉亲情本就有限,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遇到了感情上的事情偏偏是那个最难做出决断的人。
眼下这个舅舅,大概就是沈云桢的一个劫数,自然,这个劫数与李卿晚比起来还算不上什么,他心里有预感,这李卿晚对沈云桢来说,大概就是个跨不过去的死结了。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对我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沈云桢起身从房间里的主位上站起来,右手在前左手在后,长身秀立,一副禁欲神仙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使得隋康师只想破口大骂他这个衣冠禽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让人抓狂的话,这样的事情大概也只有沈云桢这个禽兽能够做得出来了。
或许沈云桢遇到李卿晚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自己很少见到沈云桢会在提到什么人的名字时,露出那样无奈又宠溺的神情的,看来这李卿晚应该是沈云桢命里的克星了,这样也好,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沈云桢吊打自己,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沈云桢在女人面前吃瘪的样子了。
他心里这样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够对着沈云桢透露半分,怎么也只能强行的按下自己心里的期待,正襟危坐的等着温衍之的到来。
对于沈云桢的这个舅舅,他也只有战场上匆匆一面,除了明白这实在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之外只能够说是对他一无所知,轮起来自己也应该随着沈云桢唤他一声舅舅的,心里虽是不甘愿,可隋康师也是明白自己应当做什么,便随着沈云桢一般,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沈云桢的舅舅,他们两个人轮起来是晚辈,该做的事情自然是一件都不能落下,更加不能够失了礼数。
温衍之等了不多久,便看见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进去禀报的靖良弼回来了,不过脸色却是比方才还要难看上许多,他哪里不知道靖良弼心里是什么打算,面上却是只微微的笑着什么都不说。
他倒要看看自己的这个外甥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毕竟好歹那人也是温婉的孩子,想来手段也是不差的,在梁国的时候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对温婉的处事风格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印象的,那时候整个梁国宫廷里宫女太监们最为敬佩的人不是母后,不是父王,反而是温婉。
想来那个时候温婉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罢了,却能够将下人们牢牢地拿捏住,那时候他年幼,只觉得姐姐好生威武,原来不仅仅是自己害怕姐姐,这皇宫里所有人都对姐姐怕的要死。
他甚至还因为这个发现暗自高兴了很久,那个年纪的小男孩,只觉得自己这样对姐姐的畏惧,实在是丢了自己身为男子汉的面子,后来发现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男子汉如此之后,他对温婉的畏惧也就心安理得的多了。
即便是他到了后来才明白,这些人里除了自己之外,再也没有人称得上是什么男子汉,即便是他那个时候不过是个七岁稚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