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之前他还因为何墨渊提议到这里来有所不满的话,现在所有的不满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自小变喜欢读书,可是家境贫困,只能够去别人家里借书来读,现在有了这么多的书摆在自己的面前,即便是不给他饭吃,他也是毫无怨言。
王宏鹤虽说与何墨渊是同乡,可是两个人却是截然相反的脾气,何墨渊此人为了达到目的做起事情来是完全不择手段的,不论是自己身边的人还是朋友,都是可以轻易舍弃的,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相比之下,王宏鹤便清高淡泊许多,他为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正直而又勤苦,自己想要的东西只会用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从来不会用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此时,丫鬟来告知他自家老爷与大小姐来了的时候,他手里正捧着吴道子的一幅画出神,竟是怎么呼喊都叫不醒了。
他这个人若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的话,那便首推吴道子的画,吴道子曾远师南朝梁张僧繇,近学张孝师,笔迹磊落,势状雄峻,对于王宏鹤来说,吴道子就好像是活在自己心里一直敬仰着的拿个偶像一般,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吴道子的画,自然是忘了周遭的一切爱不释手的。
那小丫头这几日大致已经了解了王宏鹤的脾气,知道他在读书的时候是一贯不喜欢别人来打扰的,但是现在来的是自家老爷可不是别人啊,尤其是现在这何墨渊已经开始跟老爷还有大小姐攀关系了,这王公子怎么能落后呢?
这几日来,何墨渊处处指使她们,眼睛好似长在头顶上一般,她们嘴上不说可是心里早就已经对何墨渊充满了不满,这样好的机会怎么也不能够被何墨渊平白无故的抢了去,先不说王公子才是老爷的救命恩人,单说何墨渊平时对她们眼睛像是长在头顶上一般,已然令她们很是不爽了。
再者,这次老爷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大小姐过来,这大小姐是何许人物啊,小小年纪一首《凤凰搓》名震天下,现在恢复了相貌之后更是比二小姐还要美上几分,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她们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痒痒,更不要说像是王公子这样的年轻气盛的少年公子了。
可是现在这王公子手里捧着这吴道子的画,只怕是不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再去叫醒他了,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是无计可施。
“这...这竟然是假的!这...竟然是赝品!”
王宏鹤突然从坐的位置上跳了起来,指着那幅画暴跳如雷,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这幅画无论是着墨还是落笔上都是吴道子的风范,功底也不差半点,可是这落款却完完全全的彰显出来这不过是个赝品!
若是先前他已然发现这幅画是副赝品的话他自然是不至于受到这样大的打击,可是现今这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超过了他可以忍受的范围。
“王公子,我家老爷来了,你还是赶紧过去吧,我家大小姐也过来了,何公子已经在那里陪着了。”
她心里不知道有多么的着急,生怕这何墨渊不择手段的缠着自家大小姐,现在何墨渊整个人紧紧地缠在大小姐面前献殷勤,她看在眼里对何墨渊真的是充满了鄙视,又害怕自己小姐真的会因为这样吃亏上当。
大小姐那样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也不能真的跟何墨渊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不然的话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王宏鹤心里满满都是发现这幅画是赝品之后的气恼,可是心里却不是不明白现在他与何墨渊两个人借住在李家,此时他是应该去行个礼见个面的,尤其这李家大小姐自小才名在外,他倒也是充满了好奇的。
思及此,他跟在小丫鬟的深厚,由小丫鬟带着一路去了何墨渊的房间。
李家的房间实在是多的很,他们两个人从进府的那刻开始便住进了李家别院的西苑,两个人更是一个人一间房间,这时候李清泉父女二人便是到了何墨渊的房间,他一路走着,脑海里却还是先前那副画的样子。
若是自己这一辈子能够有荣幸见到吴道子的真迹的话,他真是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他本人对字画的痴迷真的是超过了对所有事情的喜爱,无论后人的笔迹模仿的如何相似,却始终都没有办法体现出真品的韵味,即便是致敬,怕也是难以令人满意。
一路走着,脑海里都是这样的想法,就是到了何墨渊的房间见到了李清泉之后,脸上却还是一副愣愣的木讷样子。
那样好的一幅画,可惜无缘得见真品。
“恩公这是怎么了?难道住在这里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么?”
李清泉眼见着王宏鹤到了这里,当即便是一副很是欣赏的模样,与刚才对待何墨渊的时候全然不同,他心里其实并未有什么恶意,但着实是对这个叫做何墨渊的年轻人无甚好感。
他心里甚至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对待后辈一向很是宽容,很少在什么事情真的会跟他们计较,现在竟然真的会无缘无故的与何墨渊生气,倒是显得他自己有些小肚鸡肠了。
“老爷,方才王公子在书房里发现了一幅画,开始的时候很是开心,可是到了后来才发现竟然是一幅赝品,现在正在惋惜呢。”
那小丫头生怕王宏鹤会在李清泉还有李卿晚的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看见王宏鹤不说话赶紧替他解释道,这小丫头也是伺候了李清泉时间不短了,所以一直以来说话都有些无法无天,等她说完之后何墨渊的脸色已经微微的有些难看了。
凭什么所有的人都对王宏鹤另眼相待?李老爷就算了,可是就连一个小丫鬟现在都偏向王宏鹤,自己明明比他会说话,比他会做事,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
这时的何墨渊真的是全然忘了,如若不是王宏鹤的话,他哪里有机会住到李家来?哪里有机会认识李清泉?现在肯定还在那破庙里受风吹日晒之苦呢。而他能够住进破庙里,何尝不是通过王宏鹤才有了这样的机会?
在何墨渊的心里,现在只觉得是王宏鹤阻挡了他的路,所以他才没有机会争取到李清泉的信任还有眼前这个李家大小姐的喜欢。
“哦?不知是什么画,竟然能够入得了恩公的眼,不妨说出来听听。”
李清泉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胡子,笑得和蔼,这样的场景落在了李卿晚与何墨渊的眼里自然是一人吃惊一人愤怒。
李卿晚心里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家父亲带自己来到这里想让自己见的不是何墨渊,而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这应该才是父亲口里的哪个恩公,而且父亲看起来对何墨渊应当是有许多的不满之处,反而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是满意。
她心思微动,心里便有了绝佳的办法,想要对付何墨渊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他们两个人相识数年,在一起同床共枕数年,何墨渊一个小小的眼神她都能够立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看这何墨渊现在的样子,无非就是嫉妒王宏鹤这样的得父亲的信任与欢心罢了,像是何墨渊这样自私自利却不择手段的人,一定不会轻易的就这样心甘情愿的罢休的。
不要说王宏鹤对于何墨渊来说不过是个同乡,即便是亲生兄弟在利益面前何墨渊都能够统统牺牲,李卿晚的心里最是了解这何墨渊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吴道子的一副真迹,不曾想竟然是赝品,真是可惜了。”
王宏鹤说到这里不住的摇头,看起来真的是对这幅画是赝品这件事很是在意,想来也是,吴道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足够赶得上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从未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得上吴道子的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他这个人生性淡薄,真的很少有什么非常在意的东西,书画是个例外,吴道子的真迹更是例外中的例外。
此话一出,房间里有短暂的沉默,好像是突然之间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李卿晚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个王宏鹤还真的是好眼力,竟然这幅画是赝品他都能够看得出来,想当初这幅画挂在别院的书房里,即便是皇上身边的太傅,也没敲出真假啊。
而李清泉心里的震惊自然是少不了多少,自从他得到那副吴道子的真迹之后,明白这样的佳作在这个世界上实在是所剩无几,生怕被人惦记,于是日夜找了当朝大师按照原样模了一个出来,挂在别院的书房里,而真迹自己却是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当时大师落笔的时候自己就在身边看着,若不是亲眼看着那幅画一笔笔的被勾勒出来,他怎么都不肯相信竟然能够画出一模一样的佳作。
这些年来,这别院也招待过不少当朝大儒,可是却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瞧明白这幅画到底是真是假,没想到这王宏鹤还真是一个识货的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