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往事的痕迹

不知怎的，他几乎是在见到王宏鹤的同时，脑海里便冒出来了这样的一个想法。许是因为王宏鹤救了他自己的命，许是因为他对晚儿实在是亏欠了太多，心里一直都过不去想要找办法弥补。

他的想法再好，却还是要晚儿满意，自己最多也就是介绍他们两个人认识，总归大昭民风开放，男女接触这样的事情上并没有什么大防，更何况他们见面的时候自己也会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即便是有人想要故意诋毁自己女儿的名声，也是不能够的。

李清泉的心里怼李卿晚存了明显的偏向，一方面是因为冯傲霜，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年来自己不在她身边照顾的亏欠，更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的这个女儿这些年来过的属实算不上有多好。

他只以为晚儿好歹都是冯氏的亲姐姐的孩子，冯氏即便是没有办法做到视如己出也不会亏待她，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这些事情若不是方才先前一直在霜儿身边当差的张嬷嬷想了个法子偷偷摸摸地告诉自己，只怕现在自己还蒙在鼓里。

这些年来，他只顾着自己一个人躲了出去，却全然都没有想过晚儿会不会受委屈，晚儿的心里会不会难过，自己这样父亲竟然还妄想去祈求孩子的原谅，自己哪里有这样的资格。

见李卿晚不说话，李清泉在心里几乎是将自己咒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他甚至觉得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李卿晚的脸色都有些许的僵硬。

“晚儿若是说从未怪过父亲的话，想来父亲也是不肯相信的，那晚儿便实话实说，还望父亲不要怪罪。”

李卿晚抬起头来，眼睛里蓄着满眼眶的泪水，却是一副强撑着不准眼泪流下来的模样，她的话还未说出口，李清泉的心便已经酸了半分。

这样懂事听话的孩子，礼数周全，才貌双全，落在谁的眼里不羡慕自己有这样好的福气？可是自己这十几年来却完全不知道珍惜，只顾着自己心里那点龌龊不堪的想法，对她实在是太过亏欠。

李卿晚自是就不知道李清泉心里的这些内疚与难过，她只觉得自己这个父亲这次回来倒是与往日匆匆一坐便离开有很大的不同。之前这个家对父亲来说，不像是个假，反而像是每年都是例行公事的一桩任务。

她行了个礼，温润了声音回道——

“女儿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瞧见自己身边的朋友们都有父母，就连柔儿妹妹都有母亲弟弟陪在身边，姨母对女儿虽好，可女儿却还是能够感受的出来这样的好与姨母对弟弟妹妹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女儿心里对父亲确实是有几分抱怨的。但到了后来，女儿心里便体会了父亲的想法，女儿知道父亲不是不喜欢女儿，父亲心里有自己的苦衷，不得已才不能够回家，从那之后女儿对父亲便只有祝愿，祝愿父亲在外平安顺利，没有半分的不满了。”

李卿晚这一番话只说的李清泉的眼泪都落了下来，那样小小的一个孩子，看着身边的小孩子都有父母在身边唯独自己没有，那里是不难过的？可晚儿竟然能够完全不记恨自己，甚至明白自己的心里有苦衷。

他这个女儿实在是像极了她的母亲，不仅仅容貌倾城，内心更是善良纯真，不记恨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还不忘了为冯氏说好话，冯氏怎么对待她的，自己岂能不知道？

眼见李卿晚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李清泉心里便更加的不是滋味了，他在心底里暗暗地做了个决定，这次回来便不走了，所有的生意都交给手底下的人去打理，自己要在晚儿及笄出嫁之前，留在她的身边好好的补偿她，就连这李家的家产，自己也要偏向她一些。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即便是晚儿与柔儿还有俊儿两个人受到的是同样的对待，他也会偏向晚儿许多，只因为晚儿才是自己与心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

“好孩子，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他拿过柳容递给李卿晚的手帕，细细的为李卿晚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神色凝重。

先前他只想着要亲自为晚儿找个好人家嫁过去，保障晚儿以后能够过的幸福快乐，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晚儿会有什么大富大贵，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想晚儿能够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可是李清泉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李卿晚或者是冯氏、李卿柔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的时候便早已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管是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李卿柔，还是心怀鬼胎冯氏，抑或是只想报仇的李卿晚，他们的命运远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父女二人到了此时才算是彻底地解开了彼此的心结坦诚相对，随即两人脸上都绽放了由衷的笑容，一前一后的往李卿晚的西苑走去，全然不知这场景完全落到了身后跟着的几人身上。

回了西苑之后，李清泉便打发了李卿晚赶紧去换衣服与自己出门，李卿晚心里也明白，这只是父亲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狼狈时的样子，不作一声的答应了。

想来父亲这些年来再进这间书房一定会有许多的感触，再者这书房里的许多书上面都有母亲的笔记，自己都时常觉得能够感受到母亲的气息，父亲便更加的不用说了。想必只要父亲一进这间书房，眼前便会浮现出与母亲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吧。

这样的境况下，自己这做晚辈的，也实在是不适合在场。

李卿晚心里明白这些，便不动声色的带着所有的丫鬟进了自己的卧房，把所有的空间都留给李清泉，若是他有什么话想对母亲说，或者是想要发些什么情绪，现今都可以放心，绝对不会有人听见或者去打扰。

其实她这样做也是为了手底下的人好，若是父亲在缅怀过去的时候突然之间被别人打扰，想来即便是父亲脾气再好也会大发脾气，李卿晚心里明白，只怕是只要跟母亲沾边的事情，父亲都没有可能去保持理智。

因为在爱情里，最不需要的便是理智，爱情是许许多多的冲动构造出来的结合体，在一场爱情里若是有了理智，这爱情也就变了味道了。

整个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李清泉只觉得甚至能够清晰可闻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心跳声如擂鼓一般，想听不到大概也很难。

他记不清这已经是多长时间之后再次站到这里，他甚至忘了这些年来有多少次自己站在西苑的门前却始终都没有勇气踏进来半步。

上一次到这里来还是自己即将与冯氏成婚的时候，那天是他续弦的前一天晚上，他躲开了好友们的纠缠，自己一个人在这间书房里呆呆地一坐就是一整晚。

霜儿产下晚儿的时候，冯氏曾经来李宅小住过几天，当时不过是为了来照料霜儿，也是为了陪霜儿解解闷，当时自己对冯氏还很是满意，只因为她能够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陪伴霜儿，逗她开心。

却不想就是那天的晚上，冯氏刚来到李家的第三天夜里，霜儿投湖自尽，被发现的时候已然没有了气息。

那个时候他几乎觉得天就要塌了下来，怀里抱着自己刚出生三日的小女儿，她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母亲马上就要永远的离开自了，号啕大哭，他心烦意乱却全然不知道应该怎么照料小孩子。

当时还在李家的冯氏却几乎是立即便解决了自己的苦恼，她当天便找来了一位妇人的做了晚儿的乳母，他却是到了那个时候才明白原来晚儿号啕大哭只是因为肚子饿了。

冯氏不仅仅做了这一件事，还帮助自己料理了霜儿的后事，那个时候自己只要一想到要亲手送走霜儿，心里便是针扎一般的疼，甚至几度晕了过去，所以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冯氏一手操劳，他做的也不过是醒来后抱着霜儿的棺木日夜不歇的落泪。

他心里明白，若是当时没有冯氏留在自己的身边帮忙，只怕那次自己伤心过度大概也会随着霜儿一块离开人世，那个时候受苦的便只有尚在襁褓之中的晚儿了。

他对冯傲雪当时可以说是感激的涕泪纵横，所以冯氏料理完冯傲霜的后事回家之后，他听说冯氏家境不好，便亲自捧了重金去表示感谢，却不想恰好碰到冯氏的丈夫因为暴疾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