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婚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可翠儿心里却失踪觉得自家皇上看起来并没有多么的高兴,甚至比平时还要严厉了许多,昨晚上后半夜还留在温姑娘的房间门口站了好长一会——不过是没有敲门进去罢了。
她心里想着,或许没有进去才好,若是进去了照两个人现在剑拔弩张的这个样子,不定会闹出什么样的事端,只是不知,皇上大婚之后又将如何安顿温姑娘?现在朝野上下都知晓皇上把梁国公主养在了身边,丞相那边更是几乎早就准备好了逼迫皇上把温姑娘叫出来。
身为梁国公主,温姑娘若是落到了朝堂上那些臣子的手中,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非人的对待,现今只有把她留在皇上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想来皇上也不会狠心到会把温姑娘交出去。
翠儿心里想着,一时间便有些感慨命运着实不公,对待温姑娘实在是太过狠心了些,从出生时起温姑娘的身上便肩负着振兴梁国的重任,后来遇到了皇上以为是遇到了良配,千辛万苦的随着皇上来到了这里,却不想又背负上了不忠不孝的罪名。
自己是不敢评论皇上的做法的,可是却也还是不由得觉得温姑娘有些可怜,这样看来做下人倒是有做下人的好处,什么事情都是干脆直接的,不至于在一份自己期待的感情里都会存着利用的成分。
她这样想着,却听见里屋传来了一声脆响,她急急忙忙的跑进去,只看见先前自己捧进去的那瓶花现在正毫无意外的躺在温姑娘的脚边,碎瓷片、梅花花瓣,凌乱的躺在地上,瓶子里的水更是全部撒了出来。
她颇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先不说这梅花,即便是自己这种不识货的下人也能够看出来这花瓶是汝窑的珍品,这样就被温姑娘砸了,她看见了心里都觉得心疼,皇上最是喜欢这些书画摆件的,这件事情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只怕是两个人又该大吵一架了。
温婉的眼睛上一直都蒙着她自己围上的那张手帕,始终没有摘下来过,这几天她甚至没有出过房间,一直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间里。
翠儿有心想要开口劝解,看见温婉这副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收拾了地上的一片狼藉刚想退出去,温婉的声音却冷冷的响了起来,不带有任何的温度——
“以后这些东西不要再拿进房间里来,给我把门窗全部用黑色的布料包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再进来。”
她害怕看见光,害怕看见明亮的活着跟沈毅有关的一切东西,看见光的时候她便会看见自己的父母亲还有幼弟在自己面前指责自己,然后哭喊着被拖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狱,看见与沈毅有关的一切,她便会想起自己之前究竟有多么的可笑。
即便她蒙着眼睛都能够想起来这一切。
好生奇怪,她从小到大拥有的其余记忆里,似乎完全只剩下了空白,只有沈毅存在的这一段发着雾蒙蒙的黑,倒是看得人心惊胆战。
原来人在心死的时候,唯一留下来的只有最深刻却又最想抹去的记忆,原来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是能够想起来他的音容笑貌,这是不是代表自己的心里还对他抱有一线希望?
现今自己早已不是什么梁国公主,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若是离开了沈毅的身边自己也不晓得还能够去哪里,如果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哪怕是没有名分,对自己来说也应该是唯一的选择了。
她惊觉自己的脸上一片湿润,什么时候起自己对他的感情竟然到了这样深得地步,可以不在乎父母的死,不在乎国家的覆灭,家国之仇自己都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累了,自己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休息,休息一会就好了,温婉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合衣躺在床上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翠儿把碎瓷片收拾出去之后,便顺道唤了几个小丫头带了黑布来,按照温婉的吩咐将门窗都包了起来,这温姑娘的性子越来越安静,越来越让人摸不准了,白日里几乎都在昏睡之中,到了晚间却又是格外的清醒,喜欢自己一个人开了窗子对着月亮看,若是白日里不睡觉,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的发着呆,看起来全然没了起初刚到这里的时候那股灵动活泼的劲。
看来,这一场劫难终究是耗干了温姑娘的心血。
她指挥小丫头们轻手轻脚的做好事情知道,发现温婉果然已经睡了过去,心里便明白只怕是这今日的早餐甚至是晚餐都可以省了,她端了盥洗盆,去厨房吩咐厨娘今日的晚膳做得精致一些,想来这温姑娘今夜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睡了。
可不曾想,她刚离开,皇上宣来为温婉诊脉的太医已经由一个小丫头引着走了进来。
这温婉平日里都是好性子,所以这些小丫头门并不怕她,见温婉睡着本想让太医先行离开,可是却又想起来这温姑娘一直这样睡着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好好让太医看看。
想到这些,那丫头便轻轻地将帘子放了下来,只把温婉的右手露了出来,让太医号脉。
温姑娘这段时日里心情一直不好,连累着这身体状况也是大不如前,她看在眼里自然是着急的,若是能够早些诊疗,只怕是会好过许多。
这温姑娘住到这里时日不短了,可却从来都没有把她们当做过下人对待,先前见着都是笑呵呵的,近日来可能是因为生了病的缘故吧,每日看起来都有些昏昏沉沉的,甚至一连几日都不曾出过房门了。
平日里这里都是翠儿姐姐在这里伺候,今日是皇上的大喜之日,此时翠儿姐姐应该在御前伺候吧,不然怎至于这里连个伺候茶水的人都没有。
她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虽为了温婉觉得有些委屈,可更是明白这样的事情本就不是自己这样的下人应该管的,自己只摇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便好,所谓伴君如伴虎,留在御前伺候自然是要紧着点小心。
来的是太医院里的钱太医,这钱太医医术高超,更是医德高尚,是太医院里顶顶尖的人物,现今既然这钱太医来了,想必温姑娘得病自然是药到病除。
皇上把温姑娘带回来之后,只是养在了这山庄里,也没说过要给温姑娘一个什么名分,她心理甚至都为了温姑娘觉得有些不值,但是主子的事情本就不是自己这样的下人能够管的事情,现今温姑娘在这里无亲无故,也不晓得是哪里的人,自己只需要好好伺候就是了。
前些日子看皇上对温姑娘上心的程度看着也像是很是在意的样子,怎的这才几天的光景便又扔在了这里不管不顾,也不知这温姑娘是哪里的人,这样子来到山庄里她家里的人记不记挂。
温婉昏昏沉沉之中只觉得有两人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来,倒像是在商谈着有自己有关的一些什么事情,她紧紧的闭着眼却还是能够感受到二人小心翼翼的朝自己望过来的眼神——
“钱太医,这里面的姑娘怎么样了?”
这钱太医号完脉之后却是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看的自己心里属实是着急上火,看他这表情难道这温姑娘的情况真的不怎么好?万一这病钱太医都医不好的话,只怕这整个大昭也就没人能够治得好了。
这钱太医此时心里确实火急火燎的好似要烧起来一般,先前皇上宣自己来的时候只说是为山庄里的一位姑娘诊脉,没说是这样棘手的事啊。
他伸出手来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定了定心神才勉强能够开口道——
“这位姑娘,这是有喜了啊。”
他自然不是个傻得,即便现在是在宫外的山庄里,可这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想来也只能够是那位得了,今日这是什么日子啊,这可是皇上大喜的日子,这消息若是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即便是自己,只怕是都要遭殃,更不要说是这位姑娘了。
皇上与那丞相家的小姐,说起来也是经历了不少的挫折,到了今日这成亲之日那丞相家的小姐肚子都鼓起来了,虽说有伤风化,但皇家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这样做臣子的能够置喙的。
传闻那丞相家的小姐极是嚣张跋扈,这消息若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钱太医想到这里,又惊觉自己已然掺和进了这件事情里,不由得大大的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好似已经感受到了未来国母的威慑力一般。
“这位姑娘私有不平之事郁结于心,看来身体状况实在是说不上算好,我先开副方子慢慢调养着,不过以后可不许再伤心生气了。”
钱太医望了一眼那垂下来的纱帐,心里有些好奇这里面的究竟又是哪家的小姐,只是不论哪家的小姐,要想在丞相的眼皮子底下安稳的生下孩子,只怕不是什么易事。
自己身为大夫,救死扶伤自是自己的职责,但剩下的,也只能够看这个姑娘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