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半隐于云中,清朗的月光从云层中落下,树枝在月色的掩映之下,那影子投于地下,如同未知怪物的挥舞的手臂,战场上的土地浸润着世世代代的两国人的鲜血,如今就算月色照应之下,依旧隐隐的泛着紫黑之色。
风也呼呼作响,空气中还未消散的淡淡血腥味儿扑面而来,让就算是在战场上呆惯了的守夜侍卫也不禁微微皱眉。
“唉,”一个侍卫伸手环抱着搓了搓手臂,给了同行的人一手肘子,“你说啊,今儿白天太阳那么好,怎么晚上就有点儿凉嗖嗖的啊?”
许是被那人打得疼了点,那人使劲的一拐身子,“好好说话行不行啊,这人都是肉长的,不知道疼啊!”
那人见同伴不在意,执拗的重复道,“真的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啊,你难道没有感觉啊?哎呀呀,今儿晚上啊,就不该答应冬子跟她换班!”
同伴没有说话,那人也没有在意,反正这人就是个沉默寡言的,问他几句话都憋不出一个字。
他知道那人的性子,为了打发这守夜的漫漫时光,那人便继续道,“我说啊,你这性子真得好好改改,不然哪个姑娘看得上你啊,哦,我倒是忘记了,你在家乡还有一个情妹妹呢,你呀,一直都在写信,等着这场仗打完了,就回去娶了她吧,等了你这么些年,也怪不容易的。”
说着就转过头看同伴的表情,却没有看到人,只是眼前突然出现那种锋利的刀锋反射的光芒,刚要喊出声来,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自己眼中复杂的目光,轻轻的把守夜的两人放在地上,这个是他们可以给这两个人最后的尊重。
军营一隅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人知晓,守夜的人也只是以为两人不知道在哪里偷懒去了,也不在意。
阴霾,就这样铺天盖地的渐渐的向燕回军营袭来。
等到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狼烟已起,不仅仅是守城的士兵损失良多,就连睡在大帐里的士兵,都有好些人在睡梦中被人杀害。
“啊……”
就连呼叫之人,都是从帐中出去起夜,回来却发现被子湿漉才觉得不对,方才大声呼救的。
看着自己的同伴无声无息的死去,甚至帐篷都被人烧毁了,一时之间军营中人无不恐慌,而身处上位的燕回等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自己权威被挑战的惊讶以及愤怒,当即下令严查军营,肃清奸细。
一夜未果,燕回自然也是一夜未眠,第二日一大早,便开始整兵,清点人数。
经过一阵夜的修整,兵士们之前的恐慌都化成了愤怒,如今看将军有出兵的迹象,自然很是乐意的。
“大家快小心!”
沈佑陵率领叛军驻守在城外三十里的十里长亭处,昨晚夜袭成功,正是修整之时,却见远处黄沙滚滚, 马声嘶鸣,众人呆滞半晌,等到反应过来布阵应敌之时,迎来的就是一片黑压压的箭雨。
等到叛军应付过这一场箭雨,再抬起头来之时,看见的就是燕回以及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弯刀滴血的大齐铁骑。
沈佑陵在心腹的护卫之下慌忙逃走,一支箭破空而来,恰恰射中沈佑陵的右肩,随着剧痛而来的,是燕回的声音。
“沈佑陵,之前你叛我大齐,昨日你夜袭我营,立场不同我便算了,只是今日你踩着这些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的血,却只顾自己逃生!沈佑陵,本王如今万分感谢你叛我大齐,你这样的人,我们大齐,用不起你这样的人!”
这一仗,自然是完胜的,且不说是骑兵对步兵,就说以有意攻无意,自然也是胜算极大的。
只是虽说如此,营中的士兵也称不上高兴,前一夜,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在他们的身边死去。
今日虽然说已然报仇雪恨,可是那些人,却已经回不来了。
京城那边,燕祁由暗卫处得知泸州城发生的事,也只是默默的叹息一声。傅宁霜看他面色不好,便也将那信拿来看了,却是笑了出来。
燕祁极为不解,这绝对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你为何而笑?”
傅宁霜眉眼弯弯,攀着他的手臂,“我在笑啊,燕回这次吃了个这么大的亏,日后若是沈佑陵或者其他人再想用同样的方法做这样的事,却是不可能了。还有那个沈佑陵,原本那些精锐在城外藏得好好的,非要因为一时之利就将他们的藏身之处暴露人前,以后不管是谁都会防着,当真是算不上明智。”
燕祁没有说话,可是那眉眼之间的担忧已经开始散去,见状,傅宁霜继续道,“而燕回,再不济,也是自小在皇宫里长大的,这沈佑陵如此,燕回自然是不怕的。”
见傅宁霜这般模样,燕祁自然是知道她恐怕自己担忧,故意说些好听的话儿给自己听罢了,只是就算是明知,这心里也是极为慰贴的。
燕祁将头抵着傅宁霜,眉眼带笑,“宁霜,你真是我的好宁霜……”
傅宁霜脸颊泛红,挣脱他,转身便走,“这还有人在看呢。”
燕祁微微一愣,哈哈大笑着追了上去,嘴里混不理的说着些没羞没臊的话,直把傅宁霜羞得恼羞成怒。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的,一日,傅宁霜又见燕祁手中捏着一封信,神色阴暗。
“怎么了?”傅宁霜将披风给燕祁披上,“可是边关又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燕祁回身将傅宁霜搂住,脑袋埋在傅宁霜脖子里,闷闷的道,“暗卫来信说,泸州城那边粮草出了问题。”
粮草?傅宁霜微一思量,这粮草一事,乃是户部负责,可这户部主事的人……如此一想,傅宁霜自然有了计较,“可是潘河和霍安又出闹了什么幺蛾子了?”
燕祁点头,声音还是闷闷的,“燕回次次往京里头寄的救急书都被潘河的人截了,如今这泸州城……怕是不好了。”
傅宁霜眸色暗沉,这潘河太不知道轻重了,平日里朝堂之上玩弄心机就算了,如今到了家国天下之际竟然还敢做手脚,当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