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市的市西区,一栋不耀奢华却显庄重的别墅内,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般地建设有包括地下两层的五层区域,而气氛亦是与冷清的别墅区大相径庭,统一着装的人员从各个房间内进进出出,行色匆忙,但都犹如一件精密仪器上的小零件,守在自己的位置,有条不紊。
作为国家安全局江海市分局的这处别墅,五楼只设有两间屋子,此时的主会议室内,几位与会者俱是神色深沉,不苟言笑。
明面上是江海市一把手的苏东来坐在真皮座椅上,往办公桌上扔下刚查阅完毕的档案册,闭上双眼,揉了揉皱紧的眉头,疲惫道:“都看看吧,尤其是重点标注为二星关注度的那几个人,大家商量个办法出来。”
方明镜是方家家主,在市里担任副书记,掌管着财政,此时却僭越地没有问过周振海的意见,径自拿到了手中翻看起来。
而周家家主周振海则始终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满脸笑颜配合着身宽体胖,活脱脱一个在世弥勒佛,对此并不在意,仿佛习惯了一般只是付之一笑,端起茶杯老神在在地吹了吹热气,小心抿下一口。
谁又能想到,除侍立在苏东来身侧的年轻女郎以外,苏东来、周振海、方明镜以及分别是第二、三副书记的齐建康和何少文,办公室内竟然集结了几乎大半的整个江海市的权势人物。
方明镜将档案册递给周振海,从面上丝毫看不出心中所想,待在座五人依次阅读完毕,苏东来这才坐直身体,严肃道:“各位老兄弟,说说各自的看法和意见吧。”他语气是对众人说的,眼神却只对准了周振海一人。
周振海依旧笑呵呵的,连无奈摊手也是如此:“别问我,这本档案册内划了二星标记的只有叫许朝歌的那人,而关于档案上所写的我那个愚笨儿子和他交情不浅,我是丝毫没听说过的,所以我先明确表态,这处极有可能出产喜人的灵穴,不是我们周家的产业。”
听他说完,在座几人面部都显而易见地缓和了几分,而候在苏东来旁边的年轻女郎却略带异样地蹙了蹙眉,不过转瞬消逝。
可纵然是转瞬即逝,这种不算细微的表情变化又怎逃得过在座几位老狐狸的眼睛,坐在末位的何少文笑着问道:“还不知道秀侄女有没有什么想法呢,说到底,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常听自家小子仲武说起你这个妮子,夸你文思独到、才情敏捷,看问题独辟蹊径却每有所得,这番又是从国外进修归来,秀侄女可得让伯伯们见识一下啊,哈哈。”
自知瞒不过众人的苏秀温婉一笑,将两只纤纤素手相叠,搭在老爹苏东来的肩头,略带几分恰到好处的不好意思,道:“让各位伯伯见笑了,侄女哪敢在长辈面前卖弄,只是方才周伯伯提起的许朝歌,如果不是同名同姓的话,应该是我的高中同学。”
周振海笑着打趣道:“这么说来,那小子也是秀秀的众多追求者之一咯?那怎么对待他还真是要好生琢磨一番,毕竟从眼光上来看,这小子也算是天下无几了啊。”
被委婉捧了一下的苏秀羞赧不已,娇嗔了几句,道:“这位同学是不是我的追求者,是他的事,侄女哪里知道。”
周振海不依不饶地挤眉弄眼问道:“那你自己的事,自己总知道吧,老实说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啊,若是真有,那各位伯伯在场,肯定不让你爸拦着,毕竟也该谈婚论嫁了嘛!”
经他一提,勾起了几分心事的苏秀一愣,稍稍回忆了片刻,才风轻云淡地道:“谢过周伯伯好意了,可惜侄女对他并无甚观感。”
面上惋惜的在座众人实则都悄悄松了几口气,苏东来作为父亲,纯粹是唯恐中了二十多年的水嫩小白菜被猪拱走,而其他几人则是为自家子侄捏了把汗。
闲话聊过,便该谈及正事了,方明镜咳嗽一声引来众人视线,自抒己见道:“我觉得,对于许朝歌家中出现的灵穴,应当收归市政,当然可以给予他一定数目的补偿。理由是城区的土地面积按照房地产法规定,本来就属于国家所有,所以具有收回的依据,我们可以以征收的名义强制取回土地连同房屋的使用权。”说罢,问询似的扫了一眼众人,最终将目光放在苏东来身上。
苏东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问别人的看法,向左右看了几眼。
周振海饮尽一盏茶,笑着道:“法律中是有这样的规定,可是总不能让市政只征收他一家吧,毕竟吃相太难看的话,对市里的影响也不好,而且我认为既然人家的使用权限还没到期,在契约原则上市里就没有理由收回来。”
出于各方立场,自然会有不一样的言论表达,方明镜是为了响应中央号召管控民间修行力量,而没人知道的是周振海如此陈述其实仅是为了档案上那一句“周家周怀春貌似与其相交莫逆”,众人一直皆以为他放任次子肆意享乐不涉政事是当其为弃子,又何曾想到这才是身为父亲对儿子的最大疼爱。
齐建康和何少文则各支持一方意见,于是苏东来有些为难了,不知该如何决策。
周振海蓦地一笑,好似成竹在胸,问起不相干的苏秀:“秀秀,你觉得该如何决断?”
老狐狸狡诈得很,早从苏秀想起许朝歌时的那一霎恍惚中察觉出了什么,是以故意有此一问,哪成想苏秀却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答道:“嗯,从实力的角度出发,我会选方伯伯的方案吧。”
顾不得周振海功亏一篑的愕然,苏东来顿时拿出当权者该有的威势,拍板定夺,语气则是不容置疑地道:“就按明镜的意见处理,不过在给予补偿的时候,可以适当溢价一定程度,也算是给市里不雅的吃相挡一块遮羞布吧。”
语罢众人又就其他事宜商量了一阵,待会议结束后才各自回家。
等进到家门,又是几天不见的周怀春舒展着笑脸迎上来,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快,而不是顾忌父亲的威严才有的强颜欢笑,他一把接过周振海的公文包,挂在门口衣架上,道:“老爹赶紧洗手吃饭去,为了等你吃饭,我饿了好久都没动筷子呢。”
周振海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会议中关于档案所称与他“相交莫逆”的那位许朝歌的事情告诉他,不忍破坏他的开心,于是微微笑了一声:“呵,饿了就先吃嘛,索性是一样的饭,还能吃出不同口味来不成?”
“嘻嘻,这哪一样,我又出去玩了好几天,这可是难得一次的团圆饭啊!对了,爸,我这两天新认识了一位朋友,不跟之前网吧里结交的朋友似的,是真的特别有趣的一个人。”
“哦?是嘛,那给爸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