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许朝歌的意识飘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通体上下只有这么一个感觉，仿佛意识四周的黑暗不是虚无，而是极具腐蚀性的药液一般，沾上就会灼烫逼人，否则他怎么会全身都泛起烧烫感呢？
只是总这么疼不是个办法，许朝歌的意识飘荡着，想要找个温泉泡一会。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脱离了这片黑暗，把身体泡在一个随便一处水里也好，都能减轻这种疼痛。
于是他飘着飘着，不知道飘了多久，才发现前面不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闪着光，那是一种与周遭黑暗全然不同的莹光，白洁洁暖融融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当许朝歌奋力飘近的时候，不由得大喜过望，他发现这原来就是一个小池塘，里面晶莹剔透的液体，不像是温泉里的热水，但也不像是什么脏污的东西，因为刚才离得远他没看清楚，离近了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小池塘四周都有“管子”，源源不断地输送新鲜水流进来，只是这些水流简直称不上是“流”，只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这种晶莹液体。
不过许朝歌没想那么多，直接就跳了进去，顿时他就眉头面目都舒展了开来，这些“水”不仅没有让他感觉到先前的那种刺痛，反而还不断地滋养着他的身体，令他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而正在这时，他的意识之外的躯体，则正躺在京都修炼者医院的病床上。
在他呻吟着的时候，门口挂着“不允进入”的病房里，则正有一大一小两个女性在说话。
小的那个语气清淡，却透出一股凄然悲伤：“妈，你说许朝歌很快就能醒过来，可是这都五天了，他怎么还不见半点醒转的迹象啊？”
被她称为“妈”的人则温柔地无奈道：“傻丫头，妈当时说的是快的话小许三两天就能醒过来，慢的话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你们当时局势太危急了，那么近的距离，三属性引发的爆炸远非他一介d级修炼者的身体能够抵挡，不过他的生命力还挺顽强，相对来说更严重的就是他的精神了，意识皮层上的电波反应很细微，很可能……唉，算了，我们出去吧，他需要休息，被人知道我们进来了不好，这次是小许救了你的命，妈这个护士长才带你进来瞧瞧，要知道就是秦百里来了，我都没让他进这个门的。”
护士长？
既然这个声音自称是修炼者医院的护士长，那么对话两人的身份也就不难猜出了，正是楚芸和她的女儿楚风雪。
楚风雪的脸色相比于最初在许朝歌眼前出现时更白了三分，不过是透着不健康的那种惨白，她叹息了一下，刚要应声称是，忽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忙道：“妈，你听！”
两人屏气凝神地侧耳倾听了一下，终于听到病房里有轻微的呻吟声响起，她们对视一眼，遽然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了病床上，那具正眼皮颤动着的“木乃伊”。
楚风雪惊喜地跑了过去，摇着“木乃伊”道：“许朝歌，醒醒啊！”
许朝歌就是被她一通乱摇才给晃醒的，不过他倒是没有为此感谢楚风雪，而是龇牙咧嘴道：“疼、疼！”
楚风雪后知后觉地撒开双手，满含歉意地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没事吧？”
不过她说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回应，抬头一看，原来许朝歌已经再一次晕了过去。
刚要泫然欲泣，楚芸就已经走了过来，拉起楚风雪，道：“小雪，你别哭，他这是太痛了才会晕过去的，不过既然他已经醒了一次，就一定会再醒过来的，咱们先出去把这件事通知给你秦叔叔他们。”
“……”
楚芸说得没错，许朝歌很快就再次醒了过来，只时隔了一天半，正是凌晨的时候。
许朝歌虽然是修炼者，可那也不是铁打的身子，需要维持正常的身体机能补给，在他卧榻的这些天一直都是输葡萄糖，但是滴水未进。
因此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水，口干舌燥地道：“水、水。”
迷迷糊糊中，有人愣了一下，然后接了一杯水走过来，端到他的嘴边，许朝歌双臂都被打着石膏，自己不能动，幸好那人扶着他的脑袋，把水喂了进去。
许朝歌酣畅淋漓地喝了一大杯，这才回了神，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再来一杯吧。”
喂水的那人却径直把水杯放到了床头柜上，摇头道：“不能再喝了，你一直躺在床上，久未进食，一下子喝太多水对你的胃不好。”
许朝歌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他听着对面的声音蛮熟悉的，只是他刚醒过来，意识还是不大清醒，加上凌晨时分房间黑暗，只有少数的设备闪着红光，并没有什么照明功能，所以不能清晰地分辨出正站在他身前的这个人是谁。
刚要问，谁知那人就已经凑了过来，笑呵呵道：“小许啊，该不会是被人打傻了，记不得我是谁了吧？”
看到这一张正气憨厚的脸，许朝歌就气都不打一处来，更别提自己卖命付出，还被他冷嘲热讽呢，当下就忍不住破口大骂：“好你个秦百里，还好意思那我开涮，这次是你们行动出了岔子，害得我们被人埋伏，差点一个人都回不来了，老子更是被龙无涯那个恶贼打成重伤，险些丢了命，你却还好意思笑，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闻声，对面那张原本笑意盎然的脸顿时颤抖着，收敛了下来。
秦百里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又不是笑你被打傻了，我是笑……你终于醒了过来。”
许朝歌一怔，把头扭向一边，咕哝道：“两个大老爷们，说什么煽情的话，矫不矫情……”
秦百里叹道：“不是我矫情，是你许朝歌对炎黄盟意义重大，我不敢看你有任何伤害啊，这次炎黄盟内出了奸细，害得六处考试点都被人设了伏，修炼者学院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啊……你是一根好苗子，我实在不愿意，再看到你也折损掉。”
许朝歌听了，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李二黑他们的消息，忙挣扎着要起身，问道：“同学们怎么样了，沧县的战况最终怎么样，其他地方呢？”
秦百里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将实情相告：“其他地方倒还好些，因为龙无涯此次将重头戏都放在了你们那边，其他五处考试点的伤亡大体还能忍受，不包括带队老师在内，十四人战死，四十二人重伤，其他一百余人也都无一幸免地有伤在身，倒是你们那边……”
许朝歌听到这里，心就凉了一截，修炼者学院此次两百人全军出动，十二个班分成六组各自前往考试点，配合当地炎黄盟以及国安成员负责剿灭龙蛇会残存势力，其他五组共有一百六十多人，重伤和死亡的人数达到了惊人的三分之一比例，几乎每组都死了三个、重伤八个，在秦百里嘴里却属于“还能忍受”，那么情势更危急的沧县那边又会到何种地步呢。
许朝歌点点头，示意秦百里说下去。
秦百里顿了顿，将血淋淋的数字从口里说了出来：“沧县那边，死者……六人，重伤二十三人。”
许朝歌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组是一班和十二班一起去的，一班是精英中的精英，挑选时就是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因此只有十二人，倒是二十班，全体有二十人，统共三十二人，现在重伤加死亡却有二十九人，伤亡率竟然比其他组生生多了一倍！
许朝歌迟疑着问道：“死者……全是我们班的吧？”
不怪乎许朝歌有此一问，相较于一班而言，他们班的整体实力还是差了太多，没有他在场的话，折损率很高实在是不足为奇，但是许朝歌还是希望秦百里能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倒不是他心理阴暗想别人死好过自己班的同学死，只是人之常情，如果给你一个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在你母亲和另外一个随便是谁的女人中选一个去死，你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自己的母亲活下来，不去管另外那人又是谁的母亲或者谁的妻子、女儿。
这，就是人之常情。
但在许朝歌几乎是乞求的眼神中，秦百里还是点了点头：“是，六人都是十二班的同学，分别是……”
秦百里说了六个名字，许朝歌则在脑海里依次浮现了六张脸，想起在刚分到十二班的时候，那六张脸上非但不觉得丢人，反而一副能进修炼者学院就已经得之我幸的神情；
想起在许朝歌被赵婉如针对罚站时，那六张脸上的没有一丝恶意的幸灾乐祸；
想起在对阵四班时，那六张脸上的同仇敌忾，和许朝歌他们代表班级走向胜利时的与有荣焉；
……
许朝歌蓦然泪流满面：“我要杀了龙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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