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下山虎

京都的开发已经接近饱和，近年来也多是向外拓展，但这并不意味着京都市区已经开发完全了，恰恰相反的是，内城尤其是三环以里还有相当面积的区域未经推倒，重建摩天大楼。

而这些地方，多被政府以“不宜破坏历史风貌”的理由给保留了下来，因此与周遭现代化建筑设施颇为不搭的情景就出现了，一片低矮紧凑的四合院平房，就这么恍若沙漠绿洲似的被四面八方的高楼大厦包围拱卫着。

虽然这些平房在高度和洁净上输了那些高楼一大截，但是人气却一点不比它们弱，相反还熙熙攘攘的，更具烟火气息。

市内这么块宝疙瘩地方哪有人舍得居住，都被租赁出去改成了商铺，久而久之，这片荒漠绿洲就形成了市场，各种商品都在这里集散。

商铺挨着商铺，商铺外面也是摊贩林立，卖什么的都有，只是虽然繁杂，却不脏乱，显然有人在管理。

一个穿着白色破洞跨带背心的中年汉子从两个摊子的夹缝里穿过，只是他身躯太过壮硕甚至臃肿，卡在中间进不得也退不了。

汉子恼怒异常，两手一架就把两边的摊子给掀翻了，倒也谁都不偏倚，不过光是掀翻了别人的摊子他还不解恨，抬脚就把那些跌在地上却还没摔碎的瓷瓶瓦罐全都踩碎，直到一个完整的都不剩。

而本该勃然大怒的两个摊子的主人，却丝毫不敢发火，反而畏畏缩缩地凑上前给中年汉子递烟道歉，又被中年汉子嫌弃地抬手给推开老远，但仍只是忙不迭讨饶致歉。

中年汉子似是不屑与他们计较，朝两个摊子后面的店铺走去，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只是当他推开店铺的玻璃门，嘴里的脏话就戛然而止。

店铺里人不少，都在打量各自看上的“古董”，有几个店员模样的人认得中年汉子，有的叫“常哥”，有的则叫“杜”哥。

真名为“杜常”的中年汉子摆摆手，没做理睬，就径直往店铺后门走去，走出后门是一堵墙，向两边延伸，直达别家店铺后门才停止。

杜常顺着墙壁走到头，是一扇小门，隔着门犹能听见里面的人声鼎沸，比外面大街上还要喧闹。

门上没锁，就像是古代外紧内松的城池，只要能通过前院店铺的后门，后面想进就进，绝对没人拦着。

杜常推门而入，再把门关上，就置身于一片喧嚣之中了，耳边各种讨价还价或者问询的声音钻入耳朵，他不觉得烦躁吵闹，反而嘴角一咧，看准方向就迈步而去。

看得出来杜常人缘不错，不时有路过的人和他打着招呼，杜常也不似对外面那些人一样敷衍，个个都好声好语地回应，偶有语言粗俗的，那也是与其关系亲近荤素不忌的。

杜常就这么一路穿过人海，最终在一个相对清净许多的店铺前停下，不等他张嘴，就有两个门卫一般的壮汉在里面给他打开了门，稍稍弯腰恭请他进入。

杜常走进店铺，大咧咧一笑，就对坐在主位上正剪指甲的胖子笑道：“虎哥，我看咱们北街的生意越来越不错了啊，比南街那边好了不少呢。”

主位上的胖子光着臂膀，不只是脸上，连身上的皮肤都十分黝黑，使得胸前那只下山虎的纹身显得更加阴森神秘。

他笑呵呵地搁下用以修指甲的剔骨刀，好整以暇地拿毛巾擦了擦手，问道：“小常啊，不是叫你在南街那边注意着举动吗，怎么回来了啊？”

虽然被称为“虎哥”的胖子袒胸露乳，更是乐呵呵的，犹如肤色暗沉了许多的弥勒佛一般，但是经他这么一问，那个砸摊骂人如家常便饭的杜常却情不自禁地身子一抖。

杜常解赶紧释道：“虎哥，不是我偷懒懈怠，而是确实看到了什么事情，我发现于家那个少爷带着一个岁数和他差不多的年轻人进了南街，瞅那架势像是要盘下来个铺子。”

“哦？”黑胖子眉毛一挑，沉吟片刻，便起身道，“走，咱们去瞧瞧我那好侄子打的什么主意？”

其身边的众人自然也随他一起迈动脚步，只是黑胖子走出两步，就指着一人道：“六子，你和三儿留下来看店，顺便替我陪陪那两位客人。”

说完他这才虎步大迈，跨过门槛朝外走去。

……

被于家少爷拉来的人，自然是抱着手提箱不肯撒手担心再丢了的许朝歌，他打量着头顶上，说道：“于兄弟，我之前有幸见到过龙蛇会的京都分部，他们那些设施都是在地下建设的，咱们这边直接在巷顶上面搭棚子，没事吗？”

老实说这个“黑市”确实比许朝歌预想的档次低了许多，不说某些大型商场，连之前龙蛇会被捣毁的京都分部都赶不上，好歹后者还是在地底借着防空洞挖凿出一片地底世界呢。

于恒神色多少有些尴尬，只是身为这座“黑市”的少主人，他只得尽量解释道：“许兄你不知道，龙蛇会怕被发现，当然是越隐蔽越好，倒是咱们这有半官方的身份，不虞担心有炎黄盟或者国安过来查处，便没必要兴师动众建设什么地下黑市了。”

许朝歌等的就是这话，他总想着套问下炎黄盟对这里的防控，以便寻思要不要多放些灵石出来售卖，好不容易把话头引到这边，便道：“哦，对，半官方身份……哎，于兄弟，那你跟我说句实话啊，炎黄盟到底在这边有没有安插人手或者卧底啊？”

于恒冷不丁哈哈大笑，把许朝歌以及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被许朝歌给了一巴掌呼在脑袋上之后才停下来，大声道：“许兄，我们于家身为被炎黄盟列入一流名单的底蕴世家，坐拥这座黑市，他们哪会故意来安排人手干涉？”

许朝歌睨着他，皱眉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被识破的于恒一把搂住许朝歌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悄悄道，“哎呀，我不得让这些店主们安心呐，不过说实在的，许兄，炎黄盟在这里有没有安插人手我还真不知道，兴许我老爹知道点。”

许朝歌点点头，心里有了计较，想来炎黄盟多半是留了人在的，毕竟黑市作为藏污纳垢最为严重的地方，但凡有人犯了案子或者有见不得光的东西要拿出来周转，定然都是拿到这里来销赃。

炎黄盟绝不会一心希冀于家每月把报表和分得的利润交上去而就此放心，更何况于家要是真承担着纯粹的信任，反而担子更重，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求个问心无愧就好，差错什么的能少则少，出了也没办法，不隐瞒尽量弥补就是了。

两人拐来拐去地正溜达着，想要给许朝歌选一处相中的店铺，就见前面几个汉子气势汹汹而来。

于恒一怔，旋即就发现了几个壮汉簇拥着的那个黑胖子，不自然地笑了笑，称呼道：“虎叔。”

来人便是猛虎纹于胸前的黑胖子，对于恒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瞥了下许朝歌，问道：“恒儿，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

于恒即便是对黑胖子心底里厌恶至极，但面子上却还是要过得去的，便介绍道：“虎叔，这是我的好朋友，许朝歌。”

说完他又给许朝歌介绍道：“许兄，这是我父亲的结义兄弟，江湖人称‘下山虎’，是个英雄。”

许朝歌作势正要见礼，就见黑胖子摆手道：“什么‘英雄’，当不得真！在下孟虎，早就听说京都出了个将龙无忌都打趴下的三属性觉醒天才，今日一见才知英雄出少年，以后是恒儿、许小兄弟你们的天下，哪里还有虎叔的事啊。”

要是许朝歌不知道黑胖子的底细，差不多还真因他滴水不漏的场面话而生出好感，只可惜许朝歌来黑市的目的就与他有关，对其另一个绰号“笑面虎”更是有所耳闻。

因此许朝歌只是故作羞赧地笑了笑，未多说什么，省得被对方打蛇随棍上。

黑胖子孟虎脑子稍一盘桓，便问道：“不知许小兄弟和恒儿前来所为何事，有什么需要，虎叔可以帮忙的？”

于恒有意宣耀，便道：“虎叔，倒没什么需要劳烦您帮忙的，许兄来主要是想支起个摊子做点小买卖，我看顾着他就好了。”

孟虎眼前一亮，笑得更开心了：“无妨无妨，既然许小兄弟想开个店，又何必找呢，这样，虎叔直接把自己那家店让给你了！”

许朝歌哭笑不得，你这店都是从人家于恒他爸手里坑来的，还说什么让给我，于是婉言拒绝道：“就不劳烦虎叔了，我跟于兄弟在这边转转就行。”

于恒听了孟虎的话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等许朝歌拒绝完，撂下句话就拽着他走了。

孟虎笑眯眯地望着他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