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苦

浓浓的恶臭散发出来，熏得人恨不得把鼻子堵住，许朝歌愣愣地看着已经化成一滩脓水的龙无忌，脑子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管是绿色药液还是对方的干脆痛快，都让许朝歌有种好似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堂堂b级大佬就这么陨落了？甚至连完整的尸身都留不下。

赵婉如倒是神色平静中甚至带着一股激动，即便是同样置身于周遭满是恶臭的环境中，连鼻子都不皱一下，只是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秦百里张开手掌，一道土灵气便从掌心堆聚而出，他一挥臂，厚重的土灵气就顺势覆盖上方才还是活生生一个人的那一滩脓水，将刺鼻的气味掩盖掉不少。

他同样表情冷淡如常，盯着土堆里不时还有绿色药液作用时发出“嗤嗤”声响，冒出两个气泡，语气沉重道：“这是替老赵还你的。”

老赵？

许朝歌稍一蹙眉，待看到赵婉如的时候就陡然明白过来，秦百里嘴里的“老赵”应该是赵婉如逇父亲吧，怪不得对方连实验室刚试验成功的这种昂贵药剂都拿出来了，既然在秦百里看来都是“价值不菲”，那么看样子果真造价惊人了。

不过其目的，应该就是祭奠赵婉如那被“吃”得体无完肤甚至体无完肉的父亲了吧。

待秦百里说完那句话，空气一下子陷入了寂静，和秦百里嘴里的那位“老赵”有过交集的两人都在缅怀，尤其是赵婉如，纵使是已经亲眼见到其中一个仇人痛苦地死去了，可眼神中并没有多少欣喜和开心，有的，只是无尽的哀伤。

“唉。”

一声叹息激荡在空气里，把两个正在缅怀已逝者的人都唤醒拉回了现实。

秦百里看了一下许朝歌，对着赵婉如努了努嘴，道：“小许，你带着婉如先出去吧，我安排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再说。”

许朝歌点点头，拉着已经有点木讷的赵婉如向外走去，沉重的步伐跨过方才走过的路，赵婉如目光怔忪，对身边的叫喊谩骂充耳不闻，直到上了电梯，又走入熙熙攘攘的大厅，她的神色才多少恢复了正常。

许朝歌对迎上来想要问怎么回事的宇文冲和田衡摆摆手，示意先不要多说，便陪着赵婉如单独出了炎黄盟总部，而后在马路上走着。

赵婉如似乎并非无意识，目的性和方向性都很明确，走在柏油马路两旁的地砖上，高跟鞋与地面相撞，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清脆。

终于，走在前面的赵婉如忽然转过身，对许朝歌一笑：“许朝歌，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许朝歌摇摇头，轻声道：“没事，我正好还可以当半天的闲人，索性无聊，就陪你一起走走吧。”

“那成吧。”赵婉如想了下，突然问道，“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家住哪吧，我要么带你去看看？”

许朝歌望着赵婉如，心知对方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状态里走出来，要是就此走掉只留她一个人的话还很有些不放心，现在能送她回家的话自然最好，于是笑道：“好啊，反正我住在哪里你都知道，我却不知道你家在哪，这么说来还真有点不公平呢，万一想往你家扔点臭鸡蛋都不行。”

“略略略。”赵婉如展颜一笑，扮了一张鬼脸出来，显得十分俏皮，而后就一马当先地沿着马路继续走了起来。

这一路上两人都在边走边说，当然走着的是两人一起，不过说得更多的，还是赵婉如，而许朝歌只是负责做一个还算不错的听众。

赵婉如回头指了下方才他们才走出来的炎黄盟新总部，道：“许朝歌，你知道吗，其实刚才那座新总部并不是‘新’总部，前些天被炸毁的那座‘旧’总部实际上也不是‘旧’总部，而是这座‘新’总部才是旧的总部。”

这句话有些绕，成功地把逻辑思维蛮强的许朝歌给绕了进去。

赵婉如看他表情有趣，便笑了一下，进一步解释道：“嗯，这么跟你说吧。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之前的那座炎黄盟总部被炸毁之后，新总部立马就在这边矗立起来了吗？”

许朝歌摇摇头，他一个在灵气复苏之前都没接触修炼的人怎么会了解关于炎黄盟这座庞然大物的事情，便老实问道：“为什么啊？”

“你还真是笨呀，我刚不是说了嘛。”赵婉如趁机又嘲笑了一下他，“因为这座‘新’总部实际上是比那座被炸毁的‘旧’总部还要旧的总部，在我爷爷在任的那些年里，其实就主要是在这座总部里办公，因此整座别墅才会统共就有三层，毕竟以当时的技术，在修炼者不能面世的情况下，很难把建筑物修建得那么高。”

“不过随着后来炎黄盟的进一步发展和时代科技的进步，原本的炎黄盟总部就显得有些逼仄狭小了，于是在各部的统一下，就在市区内选址重新建造了一座摩天大楼，当时建成的时候，我还对这里特别恋恋不舍的，一直不肯离开这，毕竟我的小时候几乎都是和爷爷在一块，这座别墅就跟我的游乐场似的。”

许朝歌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几次不管是楼上的部委办公室，还是地下负一层和负三层，都是赵婉如给他带路在前，怪不得对方轻车熟路的呢，原来人家小时候就一直在这玩。

赵婉如似乎是想起了比较好玩的事，蓦然笑了一下，才继续道：“不知道爷爷是不是早有预料，在搬进新总部的时候，爷爷就安排人着手实施了旧总部的改造，将原本的地下一层改建为地下三层，整个装潢设计也都重新规划，为的便是充当备用总部，以备临时之需，但是我吧，小女孩子天性，就始终认定爷爷是顾念着我喜欢这里，所以才折腾工夫在这上面，否则谁会深谋远虑到那么长远呢？”

许朝歌默然，自打他出生，就从未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父母也都在他成年之前就去世了，唯一的亲人弟弟，也在后来的地震中穿越到了异界，害得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在想，是不是上天注定要他这辈子独来独往？

赵婉如一边说着小时候的许多趣事，一边继续往前走，出乎许朝歌意料的，他原本以为要很久才能走完的路，又走了没多远就到了。

赵婉如在一家二层别墅前站定，掏出钥匙，拿在手中晃了晃，才开门道：“哈哈，没想到吧，我也是个小富婆呢，名下好歹也有做别墅的说！不过啊，其实这套别墅是我爷爷当时分下来的，我们赵家也算是修炼世家，不过家族人丁单薄，到我这一代更是只有我一个女孩，所以家里也没啥产业，就只有这座当时我爷爷刚被任命为炎黄盟主时被分到的别墅。”

赵婉如把许朝歌迎进院门，又打开房门，站在门前，一弯腰伸臂，作出恭迎状：“欢迎许朝歌先生莅临寒舍！”

许朝歌没好气儿地白了她一眼，平时的赵婉如可从没这么古灵精怪过，许朝歌感觉兴许是被深仇大恨压得，以至于她始终背负着一层担子，肩上沉重，心思也沉重，现在终于报了一半的仇，于是心情也就陡然轻松了许多。

许朝歌走入房中，听赵婉如说这座别墅是赵擒虎当初被分配下来的，在外面的时候还以为多少会有些破旧，却不料走进来之后才发现里面古色古香的，别有一番韵味。

尤其是房间内摆放有多件字画，又以字为主，看得出来之前的主人私底下还是一个风雅之辈。

看到许朝歌对着一副字发呆，赵婉如笑了下，给他在饮水机那里接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而后她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道：“许朝歌，你先在这坐一下吧，我一会带你参观一下，不过我现在先上楼一趟。”

许朝歌点点头，示意对方尽管去忙就是，他这里不用麻烦。

看着赵婉如上了楼，许朝歌就在继续打量那副字，其字撇捺横竖勾划有力，小楷字体更显铮铮骨气，端的不俗，许朝歌看了下落款，作者便是赵擒虎本人。

等了半天，许朝歌还不见赵婉如下来，担心方才她情绪起伏太大，出什么事情，便主动上楼查看，在二楼走了没几个房间，就听一处房门没有紧闭的房间内，传出赵婉如的哽咽声：“爷爷，你和爸爸的仇已经报了一半了，多亏了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叫许朝歌，很厉害，不过你什么时候会醒来啊……”

许朝歌循声望去，正好从门缝里看到赵婉如在给一个枯槁老人擦着身子，他不由得见之黯然，闻声更是悲切。

忽然想起楼下由这个卧榻老人亲笔所书的那副字，整张篇幅只有一个字：“苦。”

人生何处不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