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儿哒哒作响,马脖子上的铃铛清脆悦耳,没一会儿,就已经返回了白府。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的宋思薇的贴身丫鬟。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出大事了。”
宋思薇一听出事,心立马紧紧的揪了起来,急忙问道:“怎么回事?是江墨渊的事情吗?”
小丫鬟也急了,半天说不清楚,只得说道:“哎呀,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老爷自从上朝归来后,就一直面色沉重,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宋思薇连忙奔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小手炉也掉在了地上。
洛灵雪刚将身子探出马车,便看到宋思薇绝尘而去的身影,不由得在后面大叫道:“等等我啊宋思薇。”
此时的宋思薇像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一样,心里急的火焦火燎,不安与焦急的感觉一步步逼上心头,压的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急急的奔进厅堂,宋思薇看见朝服还未脱下来的宋凌德面露愁色,长吁短叹。
“爹爹,发生何事了?”宋思薇急急地冲进来,张口问道。
宋凌德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说道:“没事,今日上朝,听闻传回战报了。”
“怎么样?边关守住了吗?”
宋凌德回答道:“边关守住了,近来半月的战事大获全胜,新皇也大喜过望,又支援了一批补给到前线去,”
宋思薇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掩起嘴巴,喜极而泣起来。
太好了,墨渊把边关守住了,若是一举击退匈奴,班师回朝也指日可待了。宋思薇想到这里,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这是近一月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看到女儿这般高兴的样子,宋凌德嗓子眼里的剩下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宋凌德叹了口气,心想:罢了,先别告诉思薇了,虽然战事大获全胜,但是将军江墨渊,却被敌人掳走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这时洛灵雪跟了上来,单纯如她,也丝毫没有观察出宋凌德面色上的纠结,只一味地替宋思薇开心。
“太好了,这下你可放心了吧,墨渊哥哥一定很快就能回来了!”
宋思薇从小便受到教育,说是要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这件在她心头梗了这么长时间的事终于传回了一个令她开心的消息,一时之间,竟有种想哭的感觉。
一整晚,宋思薇都怀着满满的欣喜与期待,太过高兴的时候,是很难入睡的,就这样她兴奋地翻来翻去,一晚上辗转反侧,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天竟都有些泛着鱼肚白了。
一大早,宋思薇就起床了,因着心情大好,便在仆人都没有过来得时候,就进了厨房。洗手作羹汤,一个人,便麻利的做出了一大桌精致的早膳。
天光大亮了,宋思薇也已将早膳搬上厅堂。用精致的青瓷盖碗盖着,便等着一大家子人来用膳了。
“这是什么味道呀?好香啊,思薇,你这么早就起来啦。”洛灵雪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时候就闻到了事物的味道,她也算是寻味而来。
宋思薇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亲昵地说:“我不止起得早,还为你这个懒虫,做了早膳呢。”
洛灵雪大喜过望,眼神都变得晶晶亮起来,掀开盖碗,说道:“天呐,都好精致啊。”
只见餐桌上,错落有致的摆着精美的瓷盘子,盘子上都盖着盖碗,中间放着一个汤罐,洛灵雪打开汤罐一看,原来是一罐精致的小混沌。小混沌个个晶莹剔透,外皮极薄,洛灵雪甚至能隔着皮儿看到里边的虾仁。汤的颜色清亮,一点也不浑浊,上边漂浮着青绿色的菜叶,青翠欲滴。
汤罐的旁边是一排蒸笼,洛灵雪刚一掀开蒸笼,腾腾的热气便冒了出来,洛灵雪陶醉的闻着食物的味道,调侃道:“没想到我的思薇姐姐不仅人美,还有一手好厨艺呢。只可惜我和你相处这么长时间,才头次吃到你做的饭。”
宋思薇笑道:“你再贫,这早膳就没有你的份了。”
洛灵雪吐了吐舌头,歪着头冲宋思薇做了一个鬼脸。
不一会儿,人便全齐了,一个个都在诧异,这大清早的,哪里来的这么香的味道。
宋凌德也伸着懒腰,背着手走过来。昨日的他也辗转反侧,几乎一晚上没睡,与女儿正好相反,他的失眠,却是因为昨日没说完的半句话,压在自己心头,沉甸甸的,心中百味杂陈,一直到清早,还在想要不要告诉宋思薇。
“爹爹,你起的这么早啊。”宋思薇欣喜的迎上来。
宋凌德笑着回应道:“嗯。还不是被这香味引诱过来的。”
过了一会儿,人都到齐全了,便开了饭。只见一桌菜肴,冒着腾腾的热气,虽是寻常百姓家的饭食,但是在吃惯了珍馐美味的官宦之家,忽然看到这些,确实是让人眼前一亮。
宋凌德因着有心事,只盛了一碗汤。反观那边的洛灵雪,口里塞着一只烧卖,还不停的嘟囔着,直夸美味。
烧卖里碧绿的颜色,透出蒸熟后薄如纸的面皮,犹如翡翠一般。轻轻地咬上一口,皮一点便破,吃到里面由虾仁、韭菜和鸡蛋制成菜茸,爽口清润。吃下去后嘴里还充满虾仁的香味,真可谓齿颊留香。
大快朵颐的一桌人,充满了其乐融融的气氛。
洛灵雪快要吃饱了,满足的拍了拍肚子,这才放下碗筷。
宋思薇见状,说道:“昨天爹爹收到的战报,我也觉得很欣喜,于是便做了一个决定,今天特来为大家做一顿早饭,想着在吃饭的时候,告诉你们。”
洛灵雪欣喜的说道:“好啊好啊,这样的话,一举两得,即把补给成功的护送过去,你也得以与江大哥重逢了。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一旁的白冷,拿起筷子,敲了一下洛灵雪的头,说道:“听人家把话说完,你在插嘴。”
宋思薇笑道:“只是这么个事情,爹爹,你意下如何啊?”
宋凌德脸色微变,手扶着下颌,半天不说话。
宋思薇又说:“爹爹,你就放心吧,我可是在军营里呆过一段时间的呢,此次出行,我决定随军一起,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您只要在派军的时候,让首领将士带上我就好了,你说好不好嘛。”
一边说,一边向宋凌德投去了期盼的眼神。
宋凌德眼见着纸里包不住火了,半晌才闷闷的说:“本来昨天晚上就要跟你们说的,但是看思薇你如此高兴,为父便心下不忍。”
说着,两行老泪便流了下来。
宋思薇心底一沉,顿觉不妙,所以小心翼翼的问道:“您但说无妨,到底怎么回事了?是不是墨渊他……”
宋凌德抹了一把眼泪,稳了稳心神,回答道:“战事确实是连天告捷,可是在发动进攻的时候,江墨渊他,被匈奴首领设计,给掳走了!”
宋思薇听到这里,不禁眼前一黑,头一软,便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最后的记忆变成了全府中人惊慌失措的脸。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吓着了。只有白冷,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宋思薇,伸手掐住了她的人中,又在她的后背,狠命的拍了一把。
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宋思薇就悠悠的醒转了。
本来还十分欣喜的宋思薇,心一下子像是坠入无底深渊,每当她又觉得人生多了几分希望的时候,生活就会伸出它的魔爪,狠狠的拉住宋思薇的双腿,将她绊倒在地。
宋思薇气极反笑,只是苦涩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坠在脸上。看到宋思薇这幅样子,众人心里都也很难受。
半晌静默无言,没有人敢发一句话,也没有人敢上前安慰她。现在这幅模样的宋思薇,让人不敢触碰,哪怕再多一句话,再重一次呼吸,再多一个动作,都能将轻飘飘的她击碎。
宋思薇擦干眼泪,说道:“补充补给的军队什么时候出发?我马上就收拾东西。”
宋凌德说道:“你真的决定了吗?边关前线艰险异常,你一个女儿家,此去可以说是十分危险的,你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宋思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忍着心口的剧痛,斩钉截铁的说道:“父亲,我的心意已定,不用再多考虑了,既然皇上将补充补给的任务交给你,那我就替你领军前行。”
“可是……”宋凌德还想再说些什么。
“没有那么多可是,你就让我去吧,我会有办法的,只要江墨渊还活着,我就一定要去找他!”
宋凌德看到这样的架势,也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拗不过你的,既然如此,随军队伍,今日午时出发,你尽快收拾东西,我再去军队为你打点一番,午后,便可上路了。”
宋思薇泪眼朦胧,扑通一声跪倒在父亲面前,说道:“女儿不孝,让父亲如此担心,但是没有办法,江墨渊他,我是必须要去救的。”
宋凌德背转过身,老泪纵横,不忍再多看女儿一眼。
哽咽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肯定是不便阻拦你的,你只记住一点,切记要平安回来!”
宋思薇冷静下来,点头应道:“女儿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我心中已有了计策,你就放心让我去吧。”
洛灵雪见状,问道:“你有了什么计策?我同你一同去吧,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
宋思薇梨花带雨的脸上扯出一个微笑,说道:“好,有你同我一起,我心里也不至于那样焦灼慌乱。”
白冷听到这话,也连声说道:“怎么不带我吗?我也要去,洛灵雪是我的未婚妻,我可是必须要护她周全。”
宋思薇听到这话,才想起了白冷,答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一同出发,若是我自己孤身一人上路,我只怕自己会崩溃”
洛灵雪也坚定的说:“好,我现在便去收拾行囊!”
做好了决定,宋思薇整个人的灵魂都像是被抽离开来,瘫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半分力气了。
风萧萧兮,旌旗招展。烈烈的寒风,吹动着旗帜,也将宋思薇身后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城门外,宋老将军双眼含泪,注视着女儿。
这时的女子,已一身男装装扮。素日红颜红妆,今日却盔甲披身。宋思薇素净的脸上,不着一物,发髻高高的挽起,用一顶弱冠固定住。平日里惊艳妩媚的脸,却多了几分英挺与肃杀之气。
战马嘶鸣,军刀作响。
宋思薇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向着城门口的宋老将军,单膝下跪,双手抱拳。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沁进了胸前的盔甲里。宋紫薇说道:“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至此,临别之际,一愿行军顺畅,再无意外,以免父亲夜长梦多担忧不已;二愿父亲身体康健,等我平安归来,再绕父膝前,尽足孝道!”
宋凌德落下泪来,说道:“好!好!吾儿也一定要保重自己!切记,如若出了什么意外,一定要快马加鞭,把消息带回宋府!”
宋思薇咬紧牙关,向着地面狠狠磕了几个响头,磕罢,强忍着眼泪,便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战马长长的嘶鸣一声,便飞驰了出去。
离别便不再回头,以免让亲人看到眼里的泪珠。可是谁又知道,眼里的泪,怎么足以承载心中的伤?
宋思薇骑着战马,便风驰电掣一般离开了,身后跟着的,是无数浩浩荡荡的车马与士兵。
诗成提笔意若何?半缘离家半颠簸。明月清风携满袖,烟树云山天际合。菁园添得新景致,琴湖未改旧时波。自饮冷暖几曾少?离愁别绪无须多。一朝韶华成蹉跎,方知多情便是错。只是不提当日愿,怕将清泪损横波。
因为心中焦急,这一路上,宋思薇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督促着整个运送粮草的队伍,丝毫都不懈怠。车马和战士们,都已经劳累不堪了。可是这怎么能怪宋思薇,她心中的焦灼,足以点燃整个队伍的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