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洛灵雪提起了《莺莺传》,宋思薇又勾起了做小女儿时的兴趣,将这一本泛黄的话本儿,重新拿了出来,一页一页的翻读。
看到动情时分,便忍不住湿了眼眶,沾湿了几张泛黄的书页。
纤纤手指点在书上,一行一行的往下。
念到《会真诗》,也不禁轻启樱口,随着低声念了出来。
“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念完一首诗,宋思薇脸颊腾起了两片红云,心想:怪不得这些话本都被视作闺阁少女的禁物,年幼时候尚且读不懂,此番看来,才看出了这首诗的意思,此诗用到的典故着实不少,但是这些辞藻,小女儿家看不出来,嫁作人妇,才看出来。元稹这一段诗,真是被所痛斥的“淫言媒语”了。
一转眼就已经午日时分了,温暖和煦的阳光暖洋洋的撒在床榻上,也打在宋思薇的脸颊上,这阳光,也将宋思薇微红的泪眼,映衬的别有一番韵味。
午间的日光格外灿烂,隔着窗栏,将窗栏上雕刻的花鸟虫鱼的影子尽数映照在了床榻上,宋思薇懒懒的,只管伸手去够这些光影。
本来就肤色雪白的宋思薇,把手放在阳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芊芊玉手透着婴儿白,好像一下子就可以挤出水来,白白的肤色,像那窗下还未扫走的初雪一般,却看不出一点苍白。
一边看着自己手指的倒影与雕花的倒影相映成辉,一边心绪便已经飘向了远方。
有什么事比享受读过书后的闲适时光更惬意的呢?宋思薇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眯起眼睛小憩一会儿,洛灵雪敲了敲宋思薇的房门。
洛灵雪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用过午膳后神秘兮兮的来找宋思薇,说道:“思薇姐姐,你说赶巧不赶巧呀,刚刚说完《莺莺传》,下午便有一场剧目,我们一同去看嘛!”
宋思薇懒懒的靠在靠枕上,说道:“哪有这么赶巧的事情,是不是你出的幺蛾子?嗯?洛家大小姐?”
洛灵雪干笑两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洛灵雪提前几日便预定了京城最出名的戏班,点名要听这一出,本来是没有今天这一场的,可是戏班哪里能耐得住富可敌国的洛家大小姐的命令,只得临时多加了一场,就连今天早上的话本,也是洛灵雪为了提起宋思薇的兴趣故意说的。
“思薇,你怎么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嘛,我做些什么,你怎么都知道?”
宋思薇轻笑出声,说道:“你住在我府上,一举一动我当然清楚了,要不然我宋思薇,怎么能平平安安的长到这么大的?这京城,墨翎山庄的眼线可就不少呢,更何况是跟你有关的事情,自然比别人更关注些,你这小机灵鬼,近来,也像个人精了。”
“所以,就烦请思薇姐姐陪我这小机灵鬼看出戏啦,思薇姐姐一定要赏脸呀!”
宋思薇懒懒的笑了,说道:“好吧,便当出去散心了,你的白冷呢?不和我们一起吗?”
洛灵雪气鼓鼓的,说道:“这死书呆子,一天到晚钻研医术,最近都没功夫搭理我,才不要叫他一起呢。”
宋思薇又露出洞穿一切的微笑。
披上了带着雪白毛领的披风,手上抓着纹饰精致的小手炉,两个青葱少女便上了马车,驶向了京城最繁华的地段。
两人到时,戏剧已经开场片刻了,洛灵雪急急地拉着宋思薇,上了二楼雅厅,精致的小包间里,一应俱全,更是有店小二,柃了长柄的茶壶,来为这两位小姐添茶倒水。
宋思薇向店小二略略一点头,唇齿轻启,说道:“多谢。”
店小二与宋思薇眼神相触的一瞬间,像是全身都过了一遍电一样,不由得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转向洛灵雪的方向添茶,又是在心底忍不住的赞叹,一个优雅,一个灵气,这两位少女简直就是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而这两位的眼神,早已被舞台上的人儿吸引了去了。店小二只得恋恋不舍地退了下去。
大幕拉开,全场一片安静,只见一个一身碎花套裙打扮的丫鬟迈着小碎步,走上台来,急声呼道:“小姐,快点呀”。这是,柳眉腮红、粉裙绣鞋的小姐盈盈走来,台下立时一片叫好声,小姐手绢微微遮面,唱将开来......
“那张生...”声音轻柔处,似清流潺潺,婉转动人;高亢处,似百灵高飞,钻天洞灵,台下观众听得入了神,连鼓掌都忘了,有的人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生怕漏看一个动作,漏听一个节拍;有的人眯着眼睛仰靠在座椅,无比陶醉的翘着腿,双手还不停的,轻轻地打着节拍,嘴中更是随声哼唱,浑然忘我。
台上演员扮相极美,身材纤细,亭亭玉立,盈盈一握的纤腰,显露着万种风情。主角莺莺一双烟水朦胧的大眼睛,含情脉脉,仿佛带着无限的情思。而张生,也面容俊俏,风流倜傥,身着淡蓝色长袍,手拿长折扇,书生意气,拥有着吸引万千少女的独特魅力。
洛灵雪和宋思薇双双都看得入了迷,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的戏班子,一开腔,便甩出别人不止一星半点。
就这样,宋思薇在久病之后,终于出来散了心,这一下午,两个少女吃茶,赏剧,谈天谈地,时不时地咯咯笑着,好不惬意。还有什么比两个正值花季年纪的少女闺中密语来的更亲密的呢?咬起耳朵,窃窃私语,互相调笑着,又互相把对方从及笄之时的绵绵情思,翻了个底朝天。
欢快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匆忙,时间像是被推着走一样,一眨眼,就已经将夜的帷幕早早的拉了下来。洛灵雪和宋思薇也恋恋不舍的出了戏楼,登上来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