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
秋风萧瑟。在这黄土上连成片的沙棘,它的树干和它枯黄的枝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道旁的一大片空地上,有着数百座硕大无朋的帐篷。帐篷内,篝火旺盛,觥筹交错。
穿戴着铁盔的北静王呼延思齐端着酒杯,静静的坐在一把纯白的熊皮交椅上,眼看着他手下的诸位大将,开怀大笑,举杯畅饮,他也端起酒杯,向诸位示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台下欢快更甚,满溢着豪迈洒脱,欢快的氛围仿佛连这深秋的寒气,都抵挡在帐篷外了。
“北静王,这番南下,真是比我们预想的要顺利不少啊,没想到这皇帝这般软弱,手下的兵也都和他一个德性,这数月以来,攻城占地,收获属实颇丰,果然不愧是物产丰盛之国啊,光是这些城池和物资,就足够咱们部落三五年衣食无忧了。”
“哎,哪里是三五年衣食无忧,依末将看来,十年都可以了。”
北静王摸着酒杯上精美的宝石镶嵌出来的纹理,唇边勾起一抹微笑。俊逸硬朗的脸上,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豪放英姿。
“诸位大将,孤王欲收兵买马,扩大我们匈奴一族的势力,继续南下,直逼京城,你们意下如何啊?”
桌席上的将士们,面面相觑,酒杯不知该继续还是放下,话也不知该如何说。
“这……”一位老将终于发声,“静王三思啊,虽说我们手下的骑兵骁勇善战,但是大汉的物力,也是不可估量的,老王爷在咱们出征之前,可是有提点过的。”
北静王将头略略的低了一下,将酒杯放在面前,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孤傲。“本王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自从我年幼时,便一直与大汉井水不犯河水,这样的生活,我也是看腻了,也过烦了,南国的皇室那般腐败,君主也垂垂老矣,正是大权不稳之际,此举对我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哪怕是失败了,也不过是退回我们的领地,对南国来说,却是一次重创,我意已决,这次南下,绝不做隔靴搔痒之举,要做,不如做一票大的,你们看如何啊?”
北静王的这番话,将将士们的热情都调动了起来,匈奴一族,骁勇善战,就连骨子里,都流淌着勇猛的血液。尤其是这一路征战下来,让他们发现原来汉军都犹如纸老虎一般,一戳就破,这更助长了他们的士气。
“末将愿誓死跟随北静王,一路南征!”
这时,因为络腮胡子的大将,激动的站起身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台下的将士们,好像都被这种激昂的情绪感染了,纷纷站起身来,都拿起酒杯,纵声高呼道:“末将等也愿誓死跟随北静王,一路南征,万死不辞!”
原以为没有多少人呼应的呼延思齐,眼眶里涌动出了泪花,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意孤行的事情,获得了这么多将士的支持,他背过脸去,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也站了起来,说道:“与志同道合之士一同征战,那是我呼延思齐毕生修来的福分,诸位将士们,一同干杯!”
话音刚落,呼喝声群起,激昂慷慨,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京城之内。到处都显示着一种肃杀的氛围。不仅是因为这近几个月来匈奴的逼近,更大一部分是因为老皇帝的病重。
自宋思薇逃婚之后,皇帝的身体就一日比一日更差,尤其是最近病情更为加重了,咳血不止。
“五皇子,皇上找您了,你快过去一趟吧。”皇帝的随身太监焦急的说。
五皇子蹙起眉头,心想:“自病以来,还从未主动召见过我,不知此番又是为了何事。”心里想着,脚下却也加快了步伐。
“启禀皇上,五皇子到了。”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儿请起,咳……自你皇兄的滔天罪孽被查出来之后,我便一直没有再立太子,如今,寡人自己感觉得到,这病怕是也没有在好转的余地了,几位皇子虽多,稍大一些的却无作为,你的几位皇弟却又太幼小,心智不齐,所以父皇,想委托你一件事情。”
五皇子深邃的眼眸里渗出泪来,心想着:“终于要看到我的努力了吗?这些年来的忍辱负重,饱受欺压,终于就要到头了。”
心想着,就已重重地跪在皇帝面前,说道:“儿臣愿意,父皇尽管吩咐。”
老皇帝面带愧色,从玉枕下抽出一封圣旨,说道:“这是寡人的遗诏,切记不可提前打开,等我魂归西天的时候,你便带到朝堂之上,公之于众。”
五皇子的心,现在是五味杂陈的。既有一种多年忍辱负重得到结果的信息,又有一种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至于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帝,也就是他的父亲,在他的心里,也早已排到十位之后了。
“诺大一个朝堂,风起云涌,暗流浮动。别人都说当皇帝是最轻松惬意的,实则不然,做了皇帝,便要吃足这世间的苦头。想我这一生以来,丧妻,丧子,不得与心爱之人厮守终生,被国事日日烦忧,如若再选一次,我宁愿不生在帝王家。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老皇帝老泪纵横,他病得已经很重了,每一口呼吸,都像是一把尖利的刃在划过他的喉咙,如鲠在喉。
五皇子自幼不与老皇帝亲近,对于他的这些话,自然是没有什么感触的,但仍然坠下几滴泪来,分不清,几分悲伤,几分欣慰。
“会没事的,父皇。你可是要寿比齐天呢。”
老皇帝苦笑道:“我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近来北边匈奴日渐猖獗,怎么都没人上报我了,是嫌我不中用了吗?”
听到父亲谈起匈奴,五皇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满脸都是愁云,说道:“匈奴确实猖獗,连破我们几座城池,劫掠百姓,无恶不作……”
没等五皇子说完,老皇帝的一口鲜血便咳出来,随即又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狂咳,老皇帝的面色血红,白眼珠上都挂满了鲜红的血丝。
待皇帝安定下来,也已经气息奄奄了,说道:“北方匈奴,得寸进尺,年年与他们那么多粮食马匹布匹珠宝,却仍不满足,我大汉,必要给他些厉害!”
五皇子眼眸一暗,说道:“话虽是这样说,可我们的军队,确实抵不住匈奴骁勇善战,前排战报回来,已经说是死伤无数了。”
老皇帝气得嘴唇嗫嚅起来,这十几年来安生日子,果然让这群将士忘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