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薛灵对整件事的描述,陆沉霜没有太大反应，只道了一声：
“我知道了。”
尽管意外，但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楚入职成为正式员工后偶尔会有假期，他没有记忆,目前认识的除了公司里的修真者和苏琦,就只有周长冬。
如今他有工牌在身,又一直和修真大能们待在一起，魂体被滋养得很好,戴工牌可以不怕阳光了,加上他似乎对刑侦一块很感兴趣。
一有时间,他就会出去找周长冬玩,哪怕周长冬看不到他。
没一会儿，楚就打了视频通话过来,在那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不起,陆老板，真的很对不起！”
“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很怕他会死，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少年语气里充满了愧疚。
要不是他已经死了，这会儿都恨不得以死谢罪了。
他从入职起就知道,他们是要藏住身份的,整个公司都小心翼翼的，就为了不被外人发现异常。
然而如今却因为他的一时冲动……
陆沉霜看他在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摆手打断：“行了，多大点事儿，救了就救了，抹布本身就是用来救人的。”
何况救警察，有不少的功德呢。
隔着网线,陆沉霜都看着楚身上金光又强了不少，只是他自己没注意。
还在焦急说道：“可周队长是警察，肯定已经发现了！我们要怎么办？”
旁边沈长老说道：“沉霜，需不需要我去帮那位队长清楚下记忆？”
“不用了，他估计早就知道我们不对劲了。”
何况记忆能清除，事实却不能，事情发生的那么诡异，他只要回想就能知道不对劲，与其让他继续查。
还不如等他上门。
她说道：“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
紧跟着又看向楚，丢下一句：“你这个月工资没了。”便挂了电话。
楚在那边愣了两秒，不禁再次流下了泪水。
薛灵安慰他：“没事哒没事哒，一个月没法点吃的而已，多啃点香火也是一样的，你又饿不死，最多难吃点。”
旁边苏琦也说：“反正你工资也不高，发了和没发是一样的。”
沈长老：“……”你们是懂安慰的。
楚吸了吸鼻涕，摇头：“我不是因为工资，呜呜呜，我还以为自己要被开除了！都做好无家可归的准备了！谁知道陆老板居然只是扣我工资，都没有开除我的意思！”
“陆老板也太好了！”
于是，三人一起抱头痛哭，说起陆沉霜的种种感人行为。
沈长老：“……”
真不怪警方老是盯上他们公司，这是真的很像传销组织啊。
和陆沉霜所料的一样，隔天，周长冬借着养伤的假期，就悄然来到了京城。
彼时，陆沉霜的办公地点已经挪到了归元大陆总部，在京城CBD的写字楼里占据了两层，在原本的装修上稍微改装，布下阵法，还请了很多普通人类员工当前台和文员后勤。
上班虽没有要求统一的工作服，但员工都默契的以贴合企业文化的古风服装为主。
一整个高端大气上档次。
导致周长冬根据地图指示来到他们前台的时候，再联想海市那个开在破旧写字楼连招牌都用廉价油漆的无忧除祟。
一时间都有些不敢认。
他走上前道：“我找你们董事长，陆沉霜。”
前台是个刚入职的小姑娘，成功通过招聘后每天看着公司的帅哥美女，都充满干劲。
此时见周长冬面容陌生，下意识问：“先生，有预约吗？”
周长冬：“……”
没想到，有朝一日见陆沉霜居然还要预约了。
他面色僵硬：“没有，麻烦你打电话和上面通报下，我姓周。”
前台刚要拨通电话，电话铃声自己就响起了，她听了一下，再看向周长冬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目光充满了崇拜和羡慕的说道：“陆老板让你去她办公室。”
她入职这几天都还没见过幕后老板呢！
周长冬一路朝着办公室走去，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握紧了那个抹布。
今天的行程他谁都没有告诉，包括那件诡异到了极点的事情，而那件破了洞的警服，也被他叠好塞在了床底。
推开办公室的门，陆沉霜已经坐在里面，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静含着笑：
“周队长，又见面了。”
周长冬坐在她对面，看向她：“你早知道我会来？”
陆沉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意味着，这件事果然和她或者她手里的人有关系。
周长冬只感觉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等带路的前台出去后，他才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破洞的抹布。
他把昨天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紧盯着陆沉霜的眼睛，问：
“这是你们的东西对吗？您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陆沉霜却是直接拿过遥控，打开了投影仪的一段内部功效测试视频。
正是抹布的挡灾效果和详细解说。
“这在我们公司，叫防身物，每个人终生仅限购买一次，一张具有三次挡灾效果，主要针对致命伤害，不管是物理上还是玄学上的。”
周长冬看着上面的解说，从各种车祸和天灾的抵挡，精确到了鬼怪缠身、阴气、运势丢失、血光之灾等字样。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有个苏城女富商被丈夫谋杀，在商会当众被装饰物砸到，却毫发无损的事情。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那个女人命不该绝，还有人因此觉得她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后面会大富大贵，特地从外地来找她合作谈生意。
而似乎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陆沉霜的公司才在周边几个城市的富人圈子里广受青睐的。
怪不得……怪不得一块周边抹布能卖到十几万甚至上百万都有人愿意购买。
“这么说，你们那些天价保洁业务也……”
陆沉霜微笑，又调出了另外几个视频的资料
。
这是在网络上从未流出过的，另外一个版本介绍，看起来和详情页项目介绍大差不差，但却详细且直白了很多。
紧跟着，是符箓工厂的东西。
梦月阁的挂件，新出的贴纸，各种效用一应俱全，是更全面……超出自然范围的解说。
然后，还有飞剑闪送，飞剑闪送的内部介绍很少，但对骑手们的称呼并非骑手，而是剑修。
周长冬这才知道，他所有的预感，居然都没有错，只是，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令人震惊。
他本以为飞剑闪送和昨天的事情已经够震碎三观，此时却感觉自己还是肤浅了，他目光震撼的从投影幕布上挪开，盯着她：
“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修真者吗？”
“我们？”陆沉霜轻轻一笑，“我是一个商人，而我的下属，只是一群在社会追求梦想，努力实现自我价值的年轻人罢了。”
她关闭了投影仪的视频，又恢复了一副专业的成功人士模样，拿出了另外一样东西。
那是个风格诡异的盒子，通体木质，上面却带着一个电子屏幕，看起来还是指纹解锁的。
她打开来，里面却是几个手环，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运动手环，橡胶质感的黑色表带，中间是电子屏幕，表带暗纹带了归元大陆的Logo。
“这是我们新出的护身手环，为了以防抹布显得不够高科技，特地研发的新外观，效果和抹布差不多，但会更有用一些，添加了自动发送位置的报警功能，和一点攻击手段。”
“你可以理解为，有了这个，就相当于每个人都有了飞剑骑手的部分能力。”
“我可以跟你合作，卖一些给你们。”
周长冬被震撼到了。
确实，她说的没错，这个东西如果是真的，有了这个相当于能抵三条命。
而对于他们这种随时遇到危险的职业，太需要了。
周长冬想到了这些年死去的战友，还有五年前那场事件中死去的人……
他脑子里不自觉浮现了小杨说的那句话：如果能早点和归元大陆合作，他们是不是就都不会死了？
这是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但他并没有错过陆沉霜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他只在短暂动摇过后，就看向了对方，目光锐利：
“你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像你这样的，一共还有多少？还有，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做出这些东西对人体有害吗？”
这样恐怖的力量，超乎常理和自然，而且还是一整个团伙……这样的存在，在社会完全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尽管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周长冬觉得陆沉霜不是那样的人，甚至她做的很多都是好事儿。
但他还是不免防备起这样的力量。
尤其陆沉霜看起来更是深不可测、亦正亦邪。
周长冬甚至为自己到现在才发现他们的不对而感到自责，或许在一开始意识到一些不对劲的时候……他就应该上报的。
不对。
他又皱起眉，飞剑闪送这样的科技，上面的人应该早就接触过陆沉霜了才对，为什么现在还没反应？
难道是还在查？
想到这里，周长冬忽然放心了一些，不管上面查到什么地步了，但起码盯上他们的不是只有他。
陆沉霜对他的惊慌和警惕并不意外，说道：“周队长，你不用防备我，我只是想赚钱，没有其他恶意，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们不动我的公司，我们也不会做出任何危害社会的事情。”
“至于我们，目前有三百多个，以后就不知道了。”
三百多个，这个数量让周长冬有些震惊。
但很快他皱起眉：以后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连陆沉霜都不能确定他们会有多少人吗？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隐世高人，还是……来自其他世界？
但可以肯定，这些人和他们原本的身份是不符合的。
他已经查过了她手里的员工，履历完全查不出问题。
唯一的相同点就是，社会关系非常简单，多是在外务工，几年不回一次家的那种，或者要么是孤儿，被家里抛弃的。
周长冬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们的身份是怎么来的？造假，还是取代了别人的身份？”
作为专业人员，他在这一块是真的很好奇。
这下陆沉霜轮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们目前也不清楚，我很难像你解释。”
“小说里的魂穿你听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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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冬眉头狠狠一跳，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陆沉霜缓缓说道：“原来的灵魂，我们也查过，但并没有搜集到蛛丝马迹，就好像……从来不存在这个世界。”
这个是事实，在大批量的修者穿来后，陆沉霜就让娄长老算过了，结果居然除了自己能窥探到原身的命运外，其余人都算不出前世今生，来路前途一片空白。
周长冬再度沉默了下去。
其实他本来以为，就算自己亲自过来，将证据摆在她面前，也不一定能从陆沉霜嘴里问出什么。
但没想到她会这样坦诚，甚至知无不言，坦诚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而且他看得出来，她确实没有撒谎。
像他们这种拥有超凡手段的特殊人群，或许让人失忆并不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可她并没有，反而还把事情告诉他了。
除了心存善念外，难道是在顾及什么吗？
周长冬是个专业的刑警，他很快利用收集到的线索拼凑出了一点东西，比如……
他们是不是无法伤害普通人？或者可以，但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在联想他们捐出去的那些钱，是不是正是因为，无忧除祟的抹布改变了太多命运，涉及天机？
这个发现，让他原本紧绷焦灼的心稍微松懈了几分。
来之前，周长冬还特地做了两手准备，记录下了自己目前所知的一切和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有这个公司的诡异，一旦他没回去，或者回去后失忆了。
就会自动发送到领导手里。
而现在，这些显然都是多余的，周长冬整个人松懈了许多，但看向陆沉霜的目光，还是带着复杂。
老半晌，才别别扭扭的问：“这些手环……要多少钱？”
陆沉霜对他想买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
在周长冬上门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他一定是想要这些东西，才没有第一时间揭穿她。
当然，应该也还有其他的顾虑。
比如他说出去了也没人相信之类的。
陆沉霜报了个价。
周长冬有些惊讶，按照他对陆沉霜的了解，她应该是只看钱的，而且卖给那些富商的几乎都是天价。
但到他这里，价格称得上非常的平民，甚至和白送没什么区别。
一万一个，完全正好在他私人存款能负担的范围内。
她显然算到了，他会用自己的钱买下这些。
他又问：“你为什么不选择和官方合作？”
“现在还不到时候。”陆沉霜没有过多解释，只确定他要的数量，便让段风望全拿了过来。
最终，周长冬在她这里买了一个队的量，有刑侦小组的，还有他之前所在的缉毒组。
都是他的战友们，多的他不敢要。
他也没打
算那么快送出去，得自己先试用一段时间，还要拿去检测，确定无害后，才能给人。
签完合同，周长冬却没立刻走，又紧盯着她问了句：
“你不怕我回去上报吗？”
陆沉霜笑了：“周队长大可以试试。”
周长冬再次沉默。
按道理，他应该上报的，在昨天那个时候就该上报了。
但事实就是，他真的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怎么说，和谁说，谁会相信他？
这样离谱的事情，就连他自己，在亲眼见到了那么多不科学的东西后，此时拿着那一袋用礼盒装着的手表，都还有种自己是不是遇上保健品诈骗的错觉。
最后，他只能站起身，对着陆沉霜严肃说道：
“陆老板，我可以暂且相信你，但你最好确保你今天承认的都能做到，不要动用特殊能力做些危害社会的事情，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陆沉霜耸了耸肩：“随时欢迎。”
周长冬往外走去，又想到什么：“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出手救我？”
“尽管这确实是个小意外，是某位员工的私自行动，但救你不需要理由，”陆沉霜认真说，“你救了很多人，命不该绝。”
周长冬沉默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对这家公司又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等他离开后，楚和几位长老才从后面走了出来。
秦长老问：“仙尊，您就这样告诉他了……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万一他回去真的和其他人说了……”
尽管其他人不一定相信，但是周长冬在官方那边履历一向清白，他要是说，肯定会有人来查的。
何况抹布的事情确实经不起查。
“没事，”陆沉霜望着关上的电梯门，说道，“比起这个，能保障多一些人的安全也是好的。”
她是不想这么快暴露，但她也清楚，如果想赚大钱，随着生意扩大，暴露是迟早的。
而现在她已经在努力累积摊牌的资本了。
哪怕是周长冬真的捅了出去，她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当然，她相信周长冬短时间内是不会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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