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和员工们紧张如临大敌截然同的，是面对警方质疑时，表现得无辜且不解的陆沉霜：
“封建迷信？这怎么可能？警官，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
她清冷漂亮的面容上满是严肃认真：“我们明明是一家立志用科学改变生活的清洁公司！”
旁边段风望同样狠狠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可从不搞那种乱七八糟的！违法的事情是一个也不干的！”
一警员也走了进来,在周警官耳边低声说：“头儿,他们这里确实没搜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甚至连一般公司会有的财神爷神像或貔貅摆件都没有供奉,屋子里唯一能找到的，勉强符合举报内容的,只有从抽屉里找到的一把香了。
这个结果,让周长冬心情复杂。
在来之前,他们接到举报,说这里经常有假道士出没，还怀疑他们在搞邪教之类的,利用迷信骗钱。
他听到无忧除祟这个熟悉名字时,便打起了精神，立刻主动接过这个案子，打算亲自调查。
因为他没记错的话，当初的赖鹤荣案件里。
凶手孙傲被抓的时候就曾向他们多次举报过这家公司，甚至不惜为此主动交代一切,当时他粗略查了下这家公司并没有任何问题,只以为是故意报复。
但孙傲却格外执着，如今都在牢里蹲着了，还在坚持上诉举报，理由依然是这家公司有问题，利用非自然手段害他！
周长冬还听说，这是因为孙傲入狱后一直身体不太好，尤其是精神方面的,却又查不出任何问题，那边只当他是自己坏事做多。
然而结合这次举报，却周长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结果现在这一查，就发现这家公司居然在网上火了。
而且定价在整个清洁行业里非常离谱，项目描述也是玄之又玄。
这或许能说是大小姐出来创业不了解市场，但最大的问题在于，她这个价位，销量居然还不小。
短短一个月，从无人问津到如今，月流水竟能比得上一家中小型企业了。
尤其在网上火了后，更吸引力不少人前来消费，而消费过的网友评价全是好评，至于对具体项目的描述却十分隐晦。
这让周长冬不禁警惕起来。
此时，他望着面前一脸正义目光清灵，漂亮得让人无法将坏事和她联想在一起的陆老板。
下意识接过下属递过来的那把香，拆出来仔细看了看，甚至递给旁边的缉毒犬闻了闻。
确定没问题后，这才用充满探究的目光看向陆沉霜：“你们没供奉财神，为什么会在这里放香？”
陆沉霜：“啊，那个啊，是我们的员工福利。”
周长冬：“？”
他表情肉眼可见的写满了疑惑。
陆沉霜摆了摆手，一副无奈的样子解释：“我们做老板的也很难办的，每逢过年过节发水果牛奶，总有牛奶过敏和不爱吃水果的。”
“所以为了体现公司对员工的关怀，实现人性化管理，我们的过节礼品都是按照员工意愿来定的。”
说着，她抽出了昨天庆功宴刚让员工填下的许愿礼物单递给他。
周长冬一看，还真的是员工填的，上面各种奇奇怪怪的诉求都有，什么许愿一周炸鸡，许愿一周奶茶，许愿要一个月后山使用权……这是什么鬼？
而这香，是个叫楚的员工填的，还指定了牌子和口味。
等等，所以香火还有口味的吗？
不等反应过来。
陆沉霜又反手掏出了一叠资料摆在桌上：
“这是我们公司的营业执照和缴税记录，各位警官可以随便查，你们请放心，我们公司一向正规经营按时缴税，绝不可能出现任何违法行为！”
薛灵也说道：“还有什么疑问吗？您放心，我们非常积极配合调查的。”
周长冬收回目光，放下手里的香，说道：“我能看下你们具体工作时的操作现场吗？”
“可以。”
陆沉霜说着，立刻用对讲机叫进来了几个弟子，他们均是扛着各种清洁工具。
二话不说当着警官的面把办公室利落打扫了一遍。
还好这段时间修真者们都很卷，在庄园里都各种努力学习使用清洁仪器，如今已经十分得心应手。
三两下就搞定了。
完成后，警员都没反应过来：“你们就只是用这些工具，没有别的了？”
就这，十几万？？
“对。”
陆沉霜从段风望手中接过平板，将视频投到幕布上：“不仅如此，为了避免纠纷，我们每次出去工作都有全程录像的，你们可以看看。”
周长冬带着下属，仔细观看。
发现是确实在那些豪宅里清洁的视频，看起来和一般的保洁没什么区别。
如果硬要说有问题的话，可能就是视频里的雇主看起来都太过和蔼可亲了一些。
对保洁热情到可以说得上是恭敬了，甚至还有的全程跟在旁边亲自给他们端茶倒水。
周长冬：“……”
你跟我讲这是客户而不是孙子？
但这并不能作为实际证据，毕竟谁也没规定雇主不能在保洁面前当孙子。
于是他又提出要看其他几个项目，并且是现场作业。
陆沉霜很快表示，除了最火‘恰似故人来’由于操作过程会涉及客户隐私，还有他们的商业机密，无法现场观看外，其他的都可以带他们去看。
甚至连这个最隐秘的项目，他们也能在没人的时候进去现场看他们的环境和仪器。
尽管最终那所谓的高科技仪器……他们怎么检查都是一盏普通台灯，甚至在他们来的时候还刚好遇到故障，插电都亮不起来，一直搁那里疯狂频闪的如同鬼片现场。
但结果就是，里里外外检查了一圈，他们公司确实没什么问题。
至少肉眼上完全没有问题。
周长冬开始觉得棘手。
又来了，他总感觉这家公司从头到脚都是合理中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一切都是这样。
你分明可以感觉到有很多BUG和违和感，但却又因为太过正规，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于是他捏着手里刚打印出来的公司账单，说道：“你们这个价格，他们为什么会愿意购买？”
陆沉霜摆摆手：“是啊，私人定制的家政服务嘛，我们主要客户都是高精尖人群，为他们打造一个美好的生活环境。”
“其中还包含调理身体状态精神状态和助眠，有问题吗？”
在场的警员：“……”
真就离谱，谁会花这么多钱请家政啊！
这价格，真不怪他们怀疑有问题，如果不是诈骗的话，就只有上门卖毒品的可能了。
可惜他们怎么查都没查出来东西。
最终，一警员只能小声说道：“头儿，这可能只能让市场监管部的来看看了。”
这倒是让薛灵不乐意了
：“我们扰乱什么了，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而且也没恶意拉高行业定价，你看这么久了，其他公司不还是一样卖的很便宜？”
“我们单独卖的贵，有没有生意也是我们自己承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只能说明我们的服务，就值这个价格！”
警察：？你指的是一块抹布值十万，还是一次上门保洁值十几万？
他们不信邪，又按照流程，将现场的一些客人和员工，随机挑选了几名单独叫到房间里询问。
然而得出的结果，都和陆沉霜说的差不多。
但凡是做过项目的都认为他们的项目非常值这个价格，不管是恰似故人来，还是娄组长那边的私人评估业务，乃至于上门清洁都有奇效。
至于说原理，客人们都表示一无所知.
一小警员忍不住问：“你们什么原理都不了解，就敢花这么大的价格买？”
对面的富婆姐姐一脸奇怪：“有用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打算投资这行。”
“再说，陆老板和这里的小员工们一个个长得那么好看，还能是骗子？”
还有的信誓旦旦：“被骗我也乐意，他们那颜值，去当明星可不比搞诈骗赚钱多了！骗我是我的福气！”
在场的警员们：“……”
而员工更不用说，基本都是统一口径，毫无破绽。
简直就像是个小型的传销组织。
大家都颇为头疼，这种明知道不对又找不到证据的感觉可太难受了。
“头儿，下一个叫谁？”
周长冬看着手里的员工资料，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叫苏琦的女生身上。
这竟然是这里面唯一一个履历和保洁工作有关的人。
“这个前台，是前不久刚来的？”
他下属点点头：“是。”
“把她也叫进来。”
像这种新员工，往往嘴巴都不严实，能套出最大的破绽。
等看到苏琦，周长冬愈发觉得自己选对了人。
她看起来和这里的其他员工确实格格不入，非要说起来——这才像真实的普通人。
有雀斑有痘印和黑头，不像之前来的那几个员工，和陆沉霜如出一辙，皮肤好到不似真人。
气质眼神也截然不同。
“苏小姐是吧，您别紧张，可以放心，这里很安全。”
“我看到您有多年工作经验了，请问下，入职后，您有察觉到这家公司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例如他们的项目，还有平时开会的时候可有控制你们，给你们洗脑？”
苏琦手忍不住捏紧了。
要说异常，那可太多了，自打入职后她每天都在刷新自己的认知，这家公司确实非常古怪。
但是……
外面，陆沉霜和沈长老等人都在紧张的竖起了耳朵。
最后，终于听到苏琦声音：
“这家公司，确实和其他公司不太一样……”
蔺长老倒吸一口凉气：“完了！”
几位警员却眼神发亮，其中一人更兴奋握紧笔，准备记录。
接着就听苏琦坚定的声音带着几分崇拜的响起：
“待遇非常好，老板也很和善，同事们素质都超乎想象的高，而且这家公司在各方面的理念都非常超前，不管是服务，还是所用的产品和机器，都沿用了时代最前沿的技术。”
“我认为，这是一家即将颠覆保洁行业的公司！”
紧跟着，他们就听到苏琦，从各方面专业的角度和知识，把先前所有员工和客人都没有谈到的项目细节重新讲了一遍。
总之，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在她一顿输出后，都莫名变得格外合理了起来。
然后她还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想。
什么保洁不能只是浮于表面的清洁工作，而是要让顾客从外到内，从居住环境到身心健康都可以获得全新的改善。
这家公司完美的做到了这一点，并且超乎所有客户预期，她认为，这家公司一定能在未来发展成上市公司，只要老板不辞退她就干到退休。
还希望几位警官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好人，他们的业务真的没有问题！
听她吹了十分钟彩虹屁的周长冬等人：“……”
不是，你一个才进来不到十天的新员工，还是个上过大学接受过高等教育，在各种豪门和高档场所上过班的人。
怎么看起来被洗脑得比其他人都厉害！
最终，他们再不甘心，也只能拿了几块抹布回去做检查，便遗憾的收队离开了。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就这样走了？？走了？？】
它还以为今天能看到这家公司被查封呢！
陆沉霜盯着警方离去的背影，挑了下眉，幽幽问：“怎么，我没被查出来，你很失望？”
系统秒怂：【怎么可能？我可是一直担心你呢宿主！毕竟我们是一体的！】
它又说道：【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担惊受怕，修真者在现代都可以横着走了，何况你们这么一大群人呢，完全可以摊牌和官方谈条件。】
陆沉霜没理会它。
她可不傻。
以他们的修为在这个世界固然可以呼风唤雨。
但现代的热武器和科技也不是吃素的，引起注意了，不说被抓去研究，至少肯定是没好日子过了。
一群拥有强大未知力量的人必然会引发忌惮，再加上他们又来自异世，就跟核武器一样，届时肯定是多方博弈，各种麻烦都会冒头。
陆沉霜暂时不想惹这么多事，对她来说，享受生活是她的人生宗旨，赚钱才是她心里的第一位。
还好的是，早在创立公司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会有被官方注意到的这天，因此早有准备。
她转过身，特地表扬了一下刚被问完话，惊魂未定的苏琦：
“今日表现不错。”
对警方说的那翻话，简直太有他们企业的味道了！
苏琦表情十分复杂，还有几分欲言又止，最终仍点了点头，化作一句：“应该的。”
“不过，老板，以后你……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
陆沉霜点头：“我明白，谢谢你的关心。”
说完，她带人走出去，正打算安抚一下大厅的员工们，让他们继续上班。
怎料一出去，就看到楚从柜子里钻了出来，正直勾勾盯着外面相隔十几米在等电梯的警方。
陆沉霜挑了下眉：“你不怕他们？”
鬼魂属阴祟，而警察自带正气百邪不侵，这就是为什么有传言说如果撞鬼，躲进警局是最安全的。
按理说，楚会害怕见到他们才对。
结果这前脚才刚走，他就跑出来了。
楚摇了摇头：“不怕。”
不仅如此，看到那身制服，不知为何还有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这下连蔺长老都觉得神奇：“功德当真有此奇效，他们还未离开，你便敢现形出来了。”
楚挠了挠头：“我就是觉得那个为首的高个男人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陆沉霜目光微顿，说道：“等娄组长回来，让她给你算一下。”
“行。”
*
离开无忧除祟后，周长冬便眉头紧锁，坐在车上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一旁的警员忽然出声：“头儿，我怎么还是感觉这家公司有点不对劲儿。”
虽然盘问下来没什么问题，那前台和陆沉霜说的也都对得上。
“你说，除了刑法上的项目，还有什么能这么暴利啊？我看他们公司的账单，在成本这块的开支和一般保洁公司差不多，但定价却是那些公司的几十倍。”
“他们居然还接了省外的业务，还都在短时间内完成了，可是并没有员工机票高铁的出行记录。”
“难道是线上完成的，或者委托其他公司？”
他们在车上议论起来。
其实不用他们说，周长冬自然也能知道这很不对劲。
这家公司，在流程这一块太完美了，完全踩在合法边缘，简直把规则拿捏的死死的。
“回去查一下，他们钱都去哪里了，尤其是那个陆沉霜的账户重点关注下。”
旁边
下属一顿：“您这是怀疑他们洗钱？”
周长冬揉了揉眉心：“如果那些业务不是贩毒的话，那只有这个能解释了。”
他们回到单位，第一时间就把拿来的抹布送去检验。
关于陆沉霜的流水也很快被送到了周长冬的办公室。
然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么一大笔进账，居然没多少零散的开销，大头全给了一个慈善组织？”
要知道洗钱，为了不让他们查到，一般都会特别分散。
但陆沉霜的消费记录却非常简单，除了买点吃吃喝喝，还有一些投影仪无人机之类新出的电子产品外，大头居然全是捐款！
周长冬立刻让人去查陆沉霜捐的那家基金会。
得到的结果却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是一家开了很多年的慈善组织了。
虽然名气不高，但对方却是实打实的在做慈善，发起人甚至把家当都贴进去的那种，主要帮助山区扶贫教育，还有山区女性女童这一块。
陆沉霜的捐款署名是“归元无忧除祟”，第一次捐款的时候甚至公司业务还没展开，只做了几单生意，在拿到了来和荣不知买什么业务的一大笔转账后，她就开始了捐款行为，后续赚到的也都陆陆续续在捐。
不止这个慈善组织，还有其他的一些零散的她也都捐了钱，都是一些真正做好事的组织，甚至还有的捐到官方扶贫那边去了。
连旁边的辅警都有些纳闷：
“所以她赚这么多钱，收这么黑心的价格，最后全捐出去了？那她图什么啊？赚钱的快感吗？”
周长冬摇头：“也没全捐，还剩了一半，都被存在一个叫归元的基金里。”
他也开始看不懂了。
而抹布的化验结果也很快出来，和他想的一样，果然什么都没有，就是正常的抹布，调查的那几个客户也都很没什么异常的。
在这之前他们其实已经暗中叫人买过他们的业务，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早有察觉，结果是和办公室里陆沉霜给他看的视频是一样的，就是正常的保洁工作。
他揉了揉眉心，更觉诡异：“再继续盯着这家公司，然后随机从他们客户名单里抽几个去采访，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
等同事离开后，周长冬又仔细翻阅了一下关于陆沉霜捐出去的钱款走向。
他整整翻了一夜，才终于让他发现了唯一不同寻常的一点：
但凡是她捐出去的，给山区女孩使用的，比如衣服裙子或者卫生巾，只要被山区的大人拿去卖，或者拿来他用。
必定会出现问题。
比如很多山区重男轻女，常见就是父母会将爱心人士捐给女孩子的用品，拿来给家里男孩用，甚至连卫生巾都会被拿去当鞋垫。
而这些用了本应捐给女孩的东西的男孩，在之后似乎都很倒霉，有的放学路上不小心掉池塘，有的则是下楼摔了一跤，或是爬树玩耍掉了下来。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很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巧合，连资料上都只是作为资金去向详情提了一嘴。
但周长冬却格外在意，他靠在椅背上，认真盘算起来。
说起来，其实赖鹤荣那个案子也是有些奇怪的，从事发到孙傲被捕，后续一系列证据提交，警方几乎都没出什么力。
赖鹤荣就好像早已知道了孙傲的那些把柄，只等报警的时候全交给他们，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当时他们也分析过，觉得可能是他早就知道孙傲是杀女儿的凶手，故意蛰伏，这事儿并不犯法，再加上对方是受害者家属情有可原。
但现在周长冬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一切，好像，是从赖鹤荣请了这家清洁公司上门作业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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