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物是时光的碎片

苏晚是被冻醒的。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她揉着发麻的肩膀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竞品分析报告的文档停留在最后修改页，右下角显示保存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

"醒了？"

苏晚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顾言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咖啡，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竟有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他把其中一杯咖啡放在她桌上，陶瓷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加了双份糖，记得你以前......"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苏晚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拿铁，五年前的记忆突然冲破堤坝。大三那年冬天，她在图书馆赶论文，顾言深也是这样端着热咖啡出现，笨拙地往里面加了三勺糖："听说甜食能提高专注力。"那时他还是计算机系的风云学长，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谢谢顾总，我戒糖了。"她把咖啡推回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像触电般同时缩回手。

顾言深的手机恰在此时响起，屏幕上跳动的"雨欣"两个字刺得苏晚眼睛生疼。他接起电话，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嗯，早餐想吃哪家的三明治？......好，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复查。"

挂了电话，他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报告我看过了。"苏晚的心提到嗓子眼，却听见他继续说，"数据模型不错，但对用户画像的分析太浅。九点会议室讨论。"

产品部的早会火药味十足。张敏刚展示完项目进度，技术总监就拍了桌子："用户留存率持续下降！顾总，我早说过不该用鼎盛那种激进的推广策略......"

"鼎盛的策略没问题。"苏晚下意识地反驳，话音刚落就接收到全场的注目礼。顾言深坐在主位，手指轻叩桌面："说说你的看法。"

她深吸一口气，调出准备好的数据图表："留存率下降不是推广问题，是我们的社交裂变机制有漏洞。鼎盛去年的'健康圈'项目用了三级分销模型，但他们忽略了......"

会议室的投影突然熄灭，应急灯再次亮起。苏晚听见后排传来窃窃私语："又是电路故障？这礼拜第三次了。"

"工程部说变压器老化，正在申请更换。"张敏解释道，"顾总，要不今天先到这儿？"

顾言深起身时碰倒了桌下的文件盒，一叠旧资料散落一地。苏晚弯腰去捡，指尖却先一步触到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五年前星途刚成立时的团队合影，角落里的她穿着oversize的T恤，踮着脚靠在顾言深身边，两人偷偷交握的手藏在身后，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

照片背面有行娟秀的字迹："祝言深创业顺利，我们的未来一定会像星星一样闪耀——苏晚"。苏晚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汹涌而出。

"抱歉。"顾言深迅速抽走照片塞进西装内袋，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他转身时，苏晚看见他耳根泛红，一如当年她在他课本上画小猪时的模样。

中午去茶水间时，苏晚听见两个实习生在议论："听说顾总办公室有个上锁的柜子，里面全是女孩子的东西......"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他和陈小姐是青梅竹马呢！"

微波炉"叮"的一声打断了对话。苏晚端着加热的便当转身，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宫保鸡丁洒在了对方昂贵的白衬衫上，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合着酱油味弥漫开来。

"对不......"

"苏晚！"顾言深的怒吼声在茶水间回荡。他胸前的污渍像朵丑陋的花，苏晚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毕业舞会，她也是这样把红酒洒在他礼服上，当时他只是笑着刮她的鼻子："小笨蛋，幸好没洒到领带上。"

而现在，他的眼神冷得像冰："明天之前，把这份文件送到我家。"他丢下一个信封，转身离去时，苏晚清晰听见他对助理吩咐："下午的会议推迟，我要去趟医院。"

信封上没有地址，只有一串熟悉的门牌号。苏晚握着那枚牛皮纸信封，指腹摩挲着右下角那个小小的星形印记——那是当年他们一起设计的情侣印章，她的是月亮，他的是星星。

夜幕降临时，苏晚站在了那栋熟悉的公寓楼下。五年时光似乎格外厚待这里，连门口那棵香樟树都长得更加茂盛了。她按下门禁，电子音报出的门牌号让她浑身一颤——这是他们曾经的家。

开门的是个陌生的保姆："顾先生在书房。"

客厅的装修全变了，冷色调的现代风格取代了曾经温馨的原木风。只有书房的门还是那扇熟悉的樱桃木门，门把手上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那是她亲手做的生日礼物，用啤酒瓶盖串成的星星形状。

苏晚推开门，看见顾言深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赫然是她五年前设计的产品原型图。他手边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那张被他抢走的团队合影。

"文件。"他头也不抬地伸出手，键盘旁的玻璃杯里插着支枯萎的白玫瑰，花瓣边缘泛着褐色，像极了当年她生日时，他跑遍全城买来的那束。

苏晚把信封放在桌上，转身时撞掉了书架上的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全是她当年的物品：泛黄的笔记本、掉毛的兔子玩偶、还有那枚她以为早已丢失的月亮印章。

顾言深突然从身后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为什么回来？"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颤抖，"鼎盛给不了你想要的？"

苏晚猛地甩开他的手，撞翻了椅子："顾言深，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话没说完就被他按在墙上，熟悉的雪松香气将她包围，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危险的气息。

"像我一样什么？"他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黑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像我一样还留着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像我一样五年没睡过一个好觉？还是像我一样......"

门铃突然响起，保姆的声音传来："顾先生，陈小姐来了。"

顾言深的身体瞬间僵住。苏晚趁机推开他，抓起散落的物品塞进盒子，却发现少了那枚月亮印章。她抬头，看见那枚银色的小月亮正躺在顾言深的掌心，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明天早上九点，星途会议室。"他突然开口，将印章塞进她手心，指尖刻意在她无名指上停留了片刻，那里曾戴着他送的银戒指，"带上你的产品方案。"

苏晚逃也似的冲出公寓，晚风卷起她的长发。掌心的印章还带着他的温度，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林薇发来的照片——医院走廊里，顾言深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脸色苍白的陈雨欣，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