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推开母亲卧室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穿过积灰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房间里还保持着母亲离开时的样子:褪色的碎花窗帘半掩着,书桌上摊开的《室内设计原理》夹着干枯的银杏叶书签,衣柜顶层的樟木箱散发着淡淡的防虫香气——那是母亲生前最宝贝的东西,说里面藏着“能让晚晚以后有依靠”的秘密。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樟木箱粗糙的木纹。母亲走得突然,急性心梗夺走了这个独自将她拉扯大的女人,留下的除了这间老城区的旧房子,就只有一箱子舍不得扔的旧物。苏晚深吸一口气,掀开沉重的箱盖,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箱子底层铺着母亲的嫁衣,暗红色的绸缎已经泛白,领口绣的鸳鸯却依旧鲜活。苏晚小心翼翼地将嫁衣挪开,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上了锁的梨花木盒子,钥匙就插在锁孔里,像是特意留给她的。她转动钥匙,“咔嗒”一声轻响,盒子里静静躺着三样东西: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半块雕着“苏”字的墨玉玉佩,还有一沓用红绳捆着的旧信件。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剪裁考究的旗袍,站在一栋西式洋楼前,眉眼间竟和苏晚有七分相似,只是气质更显雍容。苏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从未见过这张照片,母亲也从未提过她有这样的家世。她拿起那半块玉佩,触手温润,边缘光滑,显然是被人长期佩戴过的,“苏”字的刻工精致,绝非普通人家的物件。
“难道……我不是妈妈的亲生孩子?”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晚用力甩了甩头。她摸着玉佩上熟悉的温度,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她生病时把这半块玉佩捂热了贴在她额头,轻声哄她:“晚晚别怕,妈妈有护身符呢。”护身符……原来母亲说的护身符,是这个吗?
就在她对着照片发呆时,门外突然传来粗暴的敲门声,伴随着尖利的女声:“苏晚!开门!躲在里面装死呢?你妈死了,那些不值钱的首饰总该给我们了吧!”
苏晚的眉头瞬间拧紧。是她母亲的远房表妹,王兰。这个女人自从母亲去世后就没消停过,三天两头上门打探遗产,嘴里说着“亲戚帮忙”,眼里却只有算计。苏晚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开门。
门刚拉开一条缝,王兰就带着她那个游手好闲的儿子张强挤了进来,一股廉价香水味呛得苏晚后退半步。王兰三角眼扫过客厅,撇着嘴:“啧啧,果然是穷酸样,你妈这辈子就没享过福。也是,没背景没娘家,在大城市混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留这么个破房子?”
张强跟着附和,手贱地摸了摸茶几上母亲留下的青瓷花瓶:“表姐,我妈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留着那些金首饰也没用,不如给我娶媳妇用。反正放你这儿也是压箱底,给我还能派上用场,都是亲戚,你总不能这么小气吧?”
苏晚看着他们贪婪的嘴脸,心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以前她总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可经历了林薇薇的算计和陆时衍的点拨,她明白了退让换不来尊重。她抱起手臂,冷冷地看着王兰:“第一,那些首饰是我妈的遗物,我不会给任何人;第二,这房子是我妈的婚前财产,跟你们没关系;第三,现在是下午三点,你们打扰我休息了,请离开。”
王兰没想到一向温顺的苏晚敢顶嘴,顿时拔高了音量:“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妈活着的时候我们没少帮衬!现在她死了,你就翻脸不认人?我告诉你苏晚,今天这首饰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不然我就去你公司闹,让你同事都看看你怎么对待亲戚的!”
“你敢!”苏晚猛地提高声音,眼神锐利如刀,“我妈住院的时候你们在哪?她去世的时候你们连花圈都没送一个!现在跑来要东西?王兰,你要是敢去我公司,我就报警告你敲诈勒索!这里有监控,你刚才说的每句话都录下来了!”她指了指门口的监控摄像头——那是母亲生前为了安全装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王兰被她突然的强硬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你个小贱人!翅膀硬了是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推苏晚。苏晚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了巧劲一拧。王兰疼得嗷嗷叫,张强见状就要冲上来帮忙,苏晚眼神一厉:“你动我一下试试?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保安,顺便通知警察,说你们私闯民宅还想动手打人!”
张强的脚步顿住了,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苏晚动真格的,顿时怂了。王兰还在叫骂,苏晚直接拖着她往门口走,力气大得惊人:“滚!以后再敢来,我就不客气了!”她一把将王兰推出门,张强赶紧扶住他妈,两人狼狈地站在楼道里,王兰还在骂骂咧咧,苏晚“砰”地关上防盗门,反锁,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
手心全是汗,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她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她能保护自己,能守住母亲留下的东西。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陆时衍”三个字。苏晚愣了一下,按下接听键,声音还有点发颤:“陆总?”
“苏小姐,之前让你优化的设计稿发我邮箱了吗?”陆时衍的声音低沉悦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的声音怎么了?不舒服?”
苏晚没想到他会听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没……没事,刚才家里来了点亲戚,有点吵。稿子已经发了,您查收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陆时衍温和的声音:“是来闹事的?”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知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简单说了刚才的事,隐去了玉佩和照片的部分。陆时衍听完,语气冷了几分:“这种人不用客气,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了,你母亲的遗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旧照片或者信物之类的?”
苏晚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口袋里的玉佩仿佛在发烫。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他知道什么?她强作镇定:“没……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旧衣服和信件。”
“是吗?”陆时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如果有什么需要调查的,比如你母亲的过去,我可以帮你。我认识一些做私家侦探的朋友,或许能查到些什么。”
苏晚愣住了。调查母亲的过去?她看着桌上那个打开的梨花木盒子,照片上的“苏府”匾额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女孩,可这半块玉佩和照片,似乎在告诉她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陆总,你为什么……突然想帮我查这个?”她忍不住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低沉而温柔:“大概是……觉得苏小姐不应该只是现在这样吧。”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她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口袋里的玉佩温润依旧,仿佛母亲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也许,是时候知道真相了。
“好,”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陆总,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苏晚走到桌前,拿起那张旧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柔,怀里的婴儿睡得安稳。她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苏府”匾额,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妈妈,你到底是谁?我又该去哪里找我的家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照片上,将“苏”字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预示着一段被尘封的过往,即将在她面前缓缓展开。而陆时衍那句“不应该只是现在这样”,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让她对未来,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