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谷底的绝境

窗外的雨已经连绵下了三天。出租屋的窗户玻璃裂着一道斜纹，雨水顺着缝隙渗进来，在墙面上洇出深色的水痕，像一道狰狞的伤疤。陈凡蜷缩在吱呀作响的旧木床上，被子散发着潮湿的霉味，他盯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吊灯，听着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噼啪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往下沉。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他伸手拿过手机，锁屏界面弹出一条短信：「【XX贷】陈凡先生，您本期欠款5,872.36元已逾期7天，逾期罚息按日利率0.05%计算，如未在2025年9月30日前结清，将影响您的征信记录，并可能采取法律措施。」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指尖冰凉，这条短信是今天收到的第12条催款信息。

床头柜上，一张折叠的医院缴费单从破旧的钱包里露出来。单子上的「预交金收据」几个字已经被汗水浸得模糊，金额栏写着「叁万元整」，缴费截止日期是「2025-09-28」——也就是明天。这是父亲肺癌化疗的押金，主治医生昨天在电话里语气沉重：「再不交齐费用，下周一的化疗就得停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赤脚踩在黏腻的地板上，走到窗边。楼下的巷子积着污水，一只流浪猫缩在垃圾桶旁瑟瑟发抖。他想起三年前，自己还是公司里最年轻的部门主管，拿着25K的月薪，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那时的雨落在落地窗上，听起来都像是轻快的音乐。而现在，他连500块的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上周三的场景突然闯进脑海。那天他去市中心的人才市场找工作，出来时在地铁站出口撞见了前上司张涛。张涛穿着定制西装，手里提着最新款的公文包，身边跟着两个年轻下属。「哟，这不是陈大主管吗？」张涛的声音尖锐又夸张，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怎么？从我们公司出来后，混得连地铁都坐不起了？哦不对，你现在可能连地铁票都得犹豫半天吧？」

周围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陈凡感觉脸颊像被火烧一样烫。他攥紧了手里皱巴巴的简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张总，好久不见。」他低声说，只想快点离开。

「别啊，聊聊嘛。」张涛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更恶毒的嘲讽，「听说你爸病了？肺癌晚期是吧？啧啧，真是可怜。当初要是不那么清高，肯跟我签那个回扣协议，现在至于连医药费都凑不齐吗？」他拍了拍陈凡的肩膀，力道大得像在羞辱，「年轻人，太讲原则是会饿死的。」

陈凡猛地甩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张涛嗤笑一声，带着下属转身离开，留下他在原地，被路人的目光钉在地上，像个小丑。

那一刻，陈凡清晰地听见自己尊严碎裂的声音。他想起刚进公司时，张涛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干，我看好你」；想起自己为了项目连续一周通宵加班，最终拿下客户时张涛赞许的眼神；想起发现回扣协议时自己的愤怒和决绝。原来所谓的赏识，不过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泡沫，一旦触及底线，就会被毫不留情地踩碎。

三天前的傍晚，他去超市买打折的挂面，在门口撞见了林薇。她是他谈了五年的前女友，去年冬天提的分手。林薇穿着米白色的羊绒大衣，挎着限量款的包包，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温柔地帮她理了理围巾。「阿凡？」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随即变成刻意的疏远。

「好久不见。」陈凡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购物袋藏到身后，袋子里只有两包挂面和一瓶最便宜的酱油。

「这位是？」男人搂过林薇的腰，语气带着占有欲。

「我前男友。」林薇轻描淡写地说，眼神扫过陈凡洗得发白的外套和磨破边的运动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优越感，「我们准备下个月订婚，在巴厘岛办婚礼，到时候给你寄请柬啊？」

陈凡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祝福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恭喜。」他低声说，转身就走，不敢再看林薇脸上的表情。身后传来男人的笑声：「薇薇，你以前怎么会看上这种……」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但陈凡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曾经以为，他和林薇的爱情能抵御一切现实的磋磨。他们一起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分享一碗泡面，畅想着未来的家要刷成什么颜色。可当他失业、父亲生病、生活坠入谷底时，她却选择了转身离开，投入了能给她物质满足的怀抱。爱情在现实面前，原来如此脆弱不堪。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母亲打来的。陈凡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喂，妈。」

「阿凡啊，你吃饭了吗？」母亲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柔，却掩不住一丝疲惫和焦虑。

「吃了，妈，刚吃完。」他撒谎道，胃里空荡荡的，只有胃酸在灼烧。

「你爸今天又咳血了……」母亲的声音哽咽起来，「医生说要尽快做第二次化疗，不然……不然可能撑不过这个月。费用大概要五万，医院催着交押金了……」

陈凡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巨石砸中。五万块，对现在的他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他已经借遍了所有能借的朋友，信用卡也刷爆了，催债短信一条接一条，压得他喘不过气。

「妈，你别担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只能硬撑着，「我明天就去凑，一定能凑到的。」

「你别太累了，实在不行……」母亲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没事的妈，我年轻，能扛住。你照顾好爸，也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陈凡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他感觉自己像一艘在狂风暴雨中失去航向的破船，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张涛」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只要按下这个键，只要放下那点可怜的原则，也许就能拿到钱，就能救父亲的命。可张涛那张嘲讽的脸又出现在眼前，那句「太讲原则是会饿死的」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陈凡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他猛地把手机扔到床上，低吼道：「我不能！」就算一无所有，他也不能丢掉最后一点尊严。可是，不这样做，父亲怎么办？他看着床头柜上的缴费单，上面的「叁万元整」像一个狰狞的数字，嘲笑着他的无能和固执。

雨还在下，出租屋里冷得像冰窖。陈凡蜷缩在角落，感觉自己正在被绝望一点点吞噬。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在心底最深的地方，有一丝微弱的火苗还没有熄灭——那是不甘，是对命运的反抗，是对谷底之外世界的渴望。

他不知道，这场连绵的雨夜过后，命运的齿轮即将开始转动，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正在悄然靠近。但此刻，他只能在无边的黑暗中，独自承受着人生最沉重的打击，等待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