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宗,主峰之巅,宗门议事大殿。
往日庄重的大殿,此刻已化作肃穆的灵堂。素缟白幡无声摇曳,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灵堂中央,悬着一幅巨幅画像,笔触鲜活。画中正是那位为守护宗门以身犯险,最终“陨落”的执法长老——孙传明。
南域联盟各势力首脑与其核心长老几乎都在场。新近归附的飞仙宗莫长天、惊雷谷雷啸天,皆是一身素服,脸上挂着难掩的哀伤。
天一圣地的圣子萧珏,庄重地静立一侧,望向画像的目光里透着真诚的敬意。旁边,天衍圣地的圣女凌飞燕,一双明眸悄然掠过在场众人。她隐隐感到:这场追悼,绝不仅是为了送别。
人丛后方,那位总是温婉柔弱的治疗师小雅,低着头,用手帕轻轻按着眼角。没有泪珠滑落,但这恰到好处的姿态骗过了所有眼睛。谁又能想到,她心底正压抑着一股冰冷的、几欲破腔而出的狂喜呢?
这光景,于她再合适不过!
满堂极致的肃穆里,白衣胜雪、神情悲怆的林宵缓步走上灵堂前方的高台。他将为孙长老亲致悼词。
“诸位同道,诸宗盟友。”
林宵的声音不高,却裹着沉甸甸的悲切,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上。
“今日我等相聚,只为送别一位真正的英雄。”
“我御天宗执法长老孙传明,一生心血尽付宗门,尽献南域正道!”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逐一念着孙长老的功勋:年少时为护宗门灵脉独斗三大魔头,落得一身重伤;执掌执法堂数百年,不徇私情,规矩如山,为宗门铸就根基;直至宗门危在旦夕,明知必死仍独赴险境,以一人之躯挡下三宗联军的汹汹之势!
“他或许固执,或许不近人情,”林宵声音更沉了一分,“可他这一辈子,只认‘宗门大义’这四个字!”
“他,是我御天宗不倒的脊梁!更是我们所有修士前行的镜鉴!”
字字含着血泪,引得许多御天宗弟子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
说到动情处,林宵话音陡然转冷,杀意弥漫:
“可就是这位英雄,未曾倒在正面对敌的战场上!而是——死于宵小之辈的背信弃义,死于无耻的偷袭!”
“此仇不报,林宵誓不为人!”
话音一顿,他话锋再转:“但请诸位放心!孙长老遇袭的最后一刻,燃尽神魂,打出了一道我御天宗独门追踪秘法——‘追魂印’!”
“此印无形无色,无声无息,已深烙于凶手神魂本源!任其逃至天涯海角,亦无法抹除!”
“而我手中这枚由创派祖师亲炼的法器‘问心螺’,便可精准感应此印存在!”
“今日,我林宵便当着天下同道之面,亲手将那身带‘追魂印’的真凶——揪出来!”
“血债,必须以血偿!”
这番话,如同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掀起滔天巨浪!所有人脸上无不露出震惊之色。
前排,莫长天听到“追魂印”三字时,袖中的手猛地攥紧,眼皮控制不住地微微一跳!
——阵前重创孙长老那一掌瞬间浮现脑海。难道那老东西当时就……不!他飞快地在脑中回溯那次短暂交手数十遍,最终确认绝无中招。可怀疑与不安的种子,已然悄然种下。
人丛后方的小雅,悲天悯人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无人能察的轻蔑。
‘追魂印?问心螺?可笑!’
身为魔主座下顶尖刺客影魔“希瓦”,她对自己源自魔界本源的隐匿之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凡俗小技,岂能追踪影魔?
一旁的凌飞燕却敏锐捕捉到一丝异样。林宵那看似悲痛欲绝的面容下,藏着冰冷刺骨的滔天杀意。这追悼会,果然不简单!
此刻。
林宵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件海螺状的古朴法器——正是那问心螺。
海螺表面流转着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微光。
他朗声宣布,为了公正,他将亲自手持问心螺,从每一位宾客面前走过。
霎时间,整个广场的气氛从肃穆转为窒息的压抑,无形的弦陡然绷紧!
林宵手持问心螺,缓步走下高台。
他走向的第一批人,并非他有所怀疑的莫长天,而是几名与孙长老之死素无瓜葛的小宗门宗主。
螺身沉寂,毫无反应。林宵面沉似水。
他一步步前行。脚步声很轻。
落在某些人耳中,却如同重锤击鼓,一下,又一下,砸在狂跳不止的心上。
最终。
林宵的脚步,停在了一个人面前——
惊雷谷谷主,雷啸天。
看着林宵的目光,雷啸天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了一丝血色。
豆大的冷汗瞬间爬满他额角,后背也透出刺骨的凉意。
他虽未直接参与伏击孙长老的阴谋,但对这一切是知情的!那个神秘的黑衣魔族使者,联络莫长天副宗主时,也找上了他,并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畏惧林宵的恐怖实力,他当时没敢答应,却同样选择了知情不报,默许事态发展,妄想隔岸观火、坐收渔利。
他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可此刻,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和问心螺幽幽光芒的双重压迫下,他那本就不甚坚定的道心瞬间失守!眼神飘忽,气息粗重,整个人都绷紧了弦。
林宵没说话,甚至没有发问。
他就那样静静地,将手中那枚问心螺,对准了雷啸天。
问心螺上原本微弱的光芒,骤然如同有了生命,开始一明一暗、一呼一吸地闪烁起来!光芒虽弱,意涵却已是昭然若揭!
看着眼前抖若筛糠、冷汗淋漓的雷啸天,林宵轻轻地叹了口气。
“雷谷主,你心里…搁着事儿啊。”
这句如同老友闲谈般的轻飘飘的话语,成了压垮雷啸天的最后一根稻草!这种无声的精神重压,远比暴风骤雨的责问更恐怖!
“不!不是我!”雷啸天彻底崩溃了,他以为秘密尽数暴露。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猛地暴起,浑身电光乍闪,瞬间制住了身边毫无防备的玄水门长老!闪烁着致命雷光的匕首死死抵在人质咽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