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该死的魔修，欺人太甚

黑云滚滚，天边几道落雷，充斥着令人压抑又阴森寒冷的气息。 “杀了他！” “罪无可恕！” “魔修没一个好东西！” 熙熙攘攘的人们围成一圈，宛若潮水一般向圆心涌去，处于圆心的是一个近八尺的高台。虽然并无华丽的装饰，但却给在场所有人一种高耸入云，庄严肃穆的感觉。 “道友，这是怎么了？这台上要被处死的是何人啊？”有不知情的在底下小声地询问。 旁边人一脸鄙夷的看着他，翻了个白眼道：“这你都不知？那台上的唤做顾亦安，是个坏透了的魔修，虞风山灭门你总知道吧？就是他干的！” “那对面行刑的可是那年纪轻轻修为就胜过仙家各山掌门的简淮？” 旁边人不耐烦的应了一声，便不愿多答了。 四面八方传来的叫嚷声仿佛一堵厚重的墙壁，将台上的两个青年紧紧地围了起来。 只见其中一个青年身着白袍，白色温和，青年身上却有一种锐气之感。他的眉眼间尽是冷淡，下面是一双杀气四溢的眸子。乍一看，便能猛地从背后生出一股子凉意来。 简淮手握剑柄，缓缓开口道：“魔修，你私自解开妖族的封印，屠尽虞风山满门，刺杀瑶仙山长老，如今数罪并罚，还有遗言么？” 被称作魔修的青年发丝凌乱，二者形成鲜明对比。早已干涸的血污，覆盖了衣服原本的颜色，本来白皙的脸上也被点点血迹所掩盖。 他的手脚带着冰凉的镣铐，身上的旧伤口已经结痂。唯有肩头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的渗血。 寒风卷携着仙家弟子的叫骂声穿梭而过，身上鲜血还在不断带走青年身体的温度。数九寒冬，身上毫无灵力的他，此刻还在因为透骨的冷而不断的颤抖着。 良久，他艰难的抬起头，将目光锁定在对面人的身上。发白干涩的嘴唇无力的牵了牵，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青年唇边的弧度落在简淮眼里，却是明摆着的嘲讽和戏弄。 他微微抬手，剑起，刹那间在空中画出一道残影，直奔顾亦安飞去。 “铛——”一声巨响，一把泛着玄光的剑划破空气，飞出来挡在顾亦安身前。 “是若离！顾亦安的佩剑！”台下的仙家弟子自是有识得此剑的，见到后便大喊了出来。 简淮眼底的杀意慢慢褪去，转为戏谑的神色。凶器之首，若离？若是能与之一战，倒也尚可。他似乎找到了一件另他乏味生活有些趣味的事情。 “此剑倒是忠心，只不过……”他唇角一勾，随手捏了个剑诀，刚才被打下来的剑身瞬间掉转方向，蓄势待发，再一次直奔顾亦安而去！ “可惜了。” 简淮气息一凝。 没想到若离竟出乎意料的脆弱，甚至不比一把普通的铁剑。简淮的剑身击碎了若离，残剑顿时化为无数尖锐的碎片扎向了地面。 同时，也击穿了顾亦安的胸膛。 顾亦安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喉头涌出一股腥甜，顺着嘴角而下。胸口处鲜血喷涌的势头愈发凶猛，伤口下的血泊与地上的尘埃逐渐交融，倒映出天空的模样。 他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天空，一双清眸逐渐没了光辉，恍惚间觉得意识还在，只听见有人在喊——“大快人心！” “活该！” “死有余辜！” 声音戛然而止，他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黑暗从四周蔓延，只剩剜心般的疼痛还在身体里肆虐。 顾亦安却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费力的向台上那个方向望去，努力睁大眼睛，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虚影。 再见，简淮。 愿你此生，平安顺遂。 台下响起擂鼓般的掌声，一阵接着一阵，还夹杂着仙家子弟们激动的叫嚷声，似乎不是有人死了，而是谁家的儿子娶到媳妇这种喜事一样。 台上的简淮收了自己的剑，又瞟了一眼地上若离的碎片，眼底看不出一丝情绪。 若离凶剑，多少人渴望能把此剑收入囊中，不知为何，偏偏选了个自私自利的魔修。还以为若离多厉害能与之一战，没想到一个剑诀过去便碎了。 看来有些传言也听不得。 他只关心剑，甚至连地上的尸体都未曾看一眼。 简淮从台上跳下，动作轻盈。即便刚才杀了人，洁白的衣裳同样一尘不染。下面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有几个离着近的瑶仙山弟子问好，他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轰——”本来阴森的天空并没有因为罪孽深重的魔修死亡而变得晴空万里，黑云仿佛离地面只有数十丈，反而更加让人窒息。狂风呼啸，一道道天雷劈落下来，倒有些雷劫的架势。 “这雷……”围观弟子们中有人发觉不对劲。 简淮自是也发现了这雷的不同之处，他想来，并无人突破修为要受此雷劫，这天雷来的着实蹊跷。 就这么想着，突然一道雷声破开重云之海，电光直奔简淮而去，伴随着闪电，空中似乎有什么要被撕碎一般。 简淮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脑中炸开，逐渐蔓延至身体各个角落，每一节骨骼都好像千万蚁虫噬咬，剧痛在每一寸肌肤之下疯狂叫嚣着！ “你只是个旁观者……” 一瞬间，时间静止。 台下人群诧异惊讶的表情还留在简淮的眼中，可他们纹丝不动。透过人群，简淮甚至清晰地看到了他们惊恐的表情，逃跑时身后飘散的衣带，还有年岁尚小的弟子慌不择路所丢弃的剑。 那声音像是轻声的呢喃，又似吟唱，顺着他的耳际钻进脑海，这是他无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时间恢复，周遭噤若寒蝉。 没过一瞬，又同炸了锅一般沸腾。惊吓之余慌忙四散，还不忘报告给各家掌门。 原本遇事最冷静的瑶仙山弟子，此刻散布在人群中，不慌不忙，稳若泰山。 仔细一看，轻则呆若木鸡，重则全身麻痹不能自理。 娘诶！ 他们掌门，就这么……被个雷……劈死了？！ …… 正午的暖阳透过纸窗，在地上映出了窗框的投影，随着时间流逝，窗花般映出来的影子慢慢的爬上了地上躺着的人的脸上，胸前，甚至偷偷的拓上他的睫毛。 但奇怪的是，影子仍旧打在地上，仿佛面前的人不存在一般。 简淮睁眼。 此为何处？他记得自己之前还在处决一个魔修，怎么转眼功夫不过，就到了这里？ 这是一间透光很好的屋子，并不小，隐隐约约可以闻到从门外吹进来的风夹带着莫名的轻香。他起身，走向门口，看见门槛的旁边还有几片白色的花瓣。 简淮不由自主的向外走去，发现不远处梨花树下躺着一个一袭红衣的少年。 穿着红衣却躺在满地的白色花瓣上面，委实扎眼。 待他走近，只见几片梨花落在那人的发丝上，衣服上，黑白相对，红白相称，甚是好看。 简淮仔细端详，少年挺直的鼻翼的影子印在白皙的脸上，纤长的睫毛遮出眼底一小片阴影。他的领口半开，锁骨轮廓清晰可见。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这张脸，除了年纪小了些，怎么看都像是他刚刚处决的魔修——顾亦安！ 此刻，简淮身体比脑子反应迅速，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手上却是早已结印，光芒乍现，飞速向躺着的人袭去。 顾亦安依旧安然无恙的睡着。 头发丝都没飘起来。 怎么可能？ 刚被处决的魔修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眼前，而他的灵力又伤不到那魔修。 难道他也死了？简淮愣神。 他这一生，浑浑噩噩。想要的，永远也求不来。想留的，永远都留不住。就连最后，还死于这种被雷劈死的荒唐理由。 死的不明不白，活的像个笑话。 罢了，还是先解决眼下的困惑。毕竟，死了就去过奈何桥，而不是被困在这种鬼地方！ 简淮蹲下身，直勾勾的盯着顾亦安。 “魔修。”他喊道。 “顾亦安！”他有点不耐烦。 “起来！”怎么能有人睡的这么死？ 于是他便抬起一只手去触碰面前的魔修，试图推醒他，可修长的指尖接触红衣的一刹那，居然生生地从红衣里穿了过去！ 简淮的的心脏骤然一跳。 难道这魔修既听不见他，也看不见，摸不着他？他又试图去碰一些别的东西，无一例外。 简淮起身，看来并不是这个地方的问题，仅仅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想了想，为今之计，还是速回瑶仙山，寻一寻有什么法子可解。 于是他撇下还在熟睡的顾亦安，脚尖一点，轻轻一踏，如同一只离弦之箭般向上飞去。 “砰——” 又如同被离弦之箭射中的鸟儿落在地上。 经过多次试探，他发现，自己不能离开这附近七丈之外，否则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眼前的这个魔修才导致现在的局面？正因为自己处决了他，所以他用他邪魔外道的术法把自己封印在了某个地方？ 果然，魔修都不是好东西，临死之前也得反咬一口。 只不过……他虽触碰不到外界，别人却也奈何不了他，顾亦安此举，究竟是为何意？ 简淮再一次俯身，凑近瞧了瞧顾亦安，甚至要将他盯出一个窟窿来。 若是从前，瑶仙山的弟子见到他们掌门的眼神如此可怖，怕是要把腿肚子吓到打颤。可现在，这魔修又见不到他，这凛然众人的气质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突然有些唏嘘。 就在这时，本来安静的午后被一声河东狮吼打破——“师叔！掌门唤你！速来！” 简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不禁抖了一下，再抬眸，正好对上顾亦安一双稀松的睡眼。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顾亦安，甚至能感受到那魔修温热的呼吸，一时间竟叫他有些无所适从。 两人贴的极进，简淮甚至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倒影，可倒影里没有自己。 他不得不承认，顾亦安确实生的不错，肤色白皙，五官俊俏，一双清亮的眸子还带着刚刚打完哈欠的水雾。 跟刑场上满身血渍的大为不同。 简淮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顾亦安没看见简淮，他起身，穿过简淮半透明的身体，理了理衣领和腰间的带子，半打着哈欠道：“我已知晓。” 他缓缓抬头，眸子里倒映出天边的几只飞鸟。 “师叔！！”那边见他许久没动静便又喊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顾亦安这边敷衍应着，那边就是不见得加快些脚步。一头乌黑的长发因为主人懒得束发髻而随意的飘在身后。 “催什么催，又不是团圆饭……”他小声嘟囔。 这一嗓子不仅打断了顾亦安的思维，也把简淮从深思中拽了出来。 据传，顾亦安此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为了增长自身修为，亲手将自己师父的元神捏了个粉碎。 在此之前，简淮只见过顾亦安一面，就在刑场上。他当时只觉得顾亦安性情乖张，不好掌控，可现在看来貌似不太一样。 此人瞧着并非沉默寡言，神色病态，倒确实有几分少年该有的肆意张扬。 还没等简淮回过神，刚才阻拦过他的陌生的力量又将他向前推去。 简淮抬头，不远处顾亦安的身影渐行渐远。 简淮：“……” 所以，是不能离开顾亦安七丈之外？！ 该死的魔修！ 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