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
少年结实有力的臂弯紧紧抱着林疏瑶,那双昳丽的眉眼如星如辰,眼尾泛着微红,像是一尾勾人摄魄的游鱼。
吐出的热气席卷着她的耳尖,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母后,容探花的官职到底该给个什么呀?”一道稚嫩的童音倏地响起,将林疏瑶从迷梦之中唤醒。
林疏瑶猛地睁开双眸,一双灿烂的美眸此时扬着浓厚的水汽,浑身也宛如汗湿。
她心底微微一紧,自己作为当朝太后,居然在新科进士放榜之日于养心殿内睡着了,还做了个胡作非为的……迷梦!
“母后……”四岁的小宣帝奶声奶气地喊道。
见林疏瑶不理他,小小孩童的尾音已然有些委屈。
“前些日子,太傅已经教导过你该如何给新科进士授官。哀家想听你说,你认为该给容探花什么样的官职?”林疏瑶回过神来,声音清冷。
小宣帝咬了咬嘴唇,陷入了苦思冥想。
一提到容探花,林疏瑶便觉得心里有一处火焰正在烧灼。
她十七岁入宫为后,尚未新婚暖房,先帝便已驾崩,只留下了母妃已去的独子小宣帝。
林疏瑶为防内忧外患,不得已辅助年幼的庶子垂帘听政。
原以为此生都要纠葛在朝政大义之上,不曾想那一日殿试,容浔凌侧眸颔首……
“母后,儿臣认为,该给容探花一个起居郎的官职。”小宣帝结束了思考,试探地道。
林疏瑶明眸微眯,浑身的气场骤然一凉,从琼鼻中哼出一个音节:“嗯?”
起居郎是从六品执事官,掌修注之事,也就是负责记录皇帝言行举止的官员。
品级上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干的活实在是太埋汰了,给一个探花郎堪称是牛刀杀鸡。
不过……
小宣帝浑身一颤,一双童稚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小手紧紧地扭着身上的明黄龙袍,十分的紧张。
“母后,儿臣说错了吗?”
“没说错,皇帝很好。”林疏瑶抿唇一笑,风情万种,“传容探花进殿授官吧。”
起居郎虽低微,但可以每日进攻陪伴圣驾,那不也等于是陪伴她这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了吗?
一想到此处,林疏瑶嘴角灿烂的笑意便无法休止。
“传新科探花容浔凌进殿!”太监的唱和声响起。
容浔凌大步流星地走进养心殿的时候,一瞬便被晃了眼睛,贵气逼人的娇俏少女笑得明媚,宛如春华秋月下的一支流星,砸进了人的眼中,抵达心尖。
他错开眼神,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端正地道:“见过皇上、太后。”
小宣帝有模有样地道:“爱卿免礼。爱卿在殿试获探花,如今朕给予爱卿起居郎一职位,望爱卿为官勤俭,为国为民。”
容浔凌昳丽的丹凤眸微微一皱,完美的下颔线紧紧地绷住。
“这是哀家的意思。容卿可有什么异议?”林疏瑶声如黄鹂,含笑道。
她是故意的。
不曾想,容浔凌垂下眼睑,只漠然地道:“微臣不敢。微臣领旨,谢恩!”
说罢,又恭顺地行了个大礼。
年幼的小宣帝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很快便对授官失去了兴趣。
他偷眼瞧了一眼母后,见母后似乎没注意到他,连忙一骨碌从龙椅上翻下来,蹑手蹑脚地往养心殿后门跑去。
和朝臣聊天,哪里有去斗蛐蛐好玩哇!
小宣帝双眼放光,脚底抹油。
林疏瑶发出一抹无声的轻笑,她抬起手,慵懒地挥了挥,道:“没瞧见皇帝自己个儿跑了吗?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谁能担待得起?你们还在这里杵着作甚?”
殿内的侍卫和太监们对视了一眼,连忙应声而下,急匆匆地追着小宣帝去了。
宽敞的养心殿内只剩下年轻的太后与新科探花二人,仿佛落针可闻。
林疏瑶整个人宛如一枝杨柳倚靠在椅背上,曼声道:“容卿,你且上前来谢恩。”
容浔凌微微一怔,旋即目不斜视地走上前去,在林疏瑶面前弯身下拜。
就在他下拜的一瞬间,林疏瑶肩膀上的蚕丝纱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滑落,像是白云坠地一般缓缓地飘落在了地上。
“太后,您……”容浔凌愕然地抬起眼睫。
林疏瑶饶有兴味地托着香腮,一双灿若朝霞的美眸一瞬不瞬,轻声道:“哀家真是不小心,劳烦容卿了。”
容浔凌的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他自地上捡起那条宛如蝶翼的纱衣。
纱衣轻柔,还带着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与温度,触手生温,让人觉得滚烫难耐。
容浔凌将烫手山芋一样的纱衣拾起来,双手奉到林疏瑶的眼前。
林疏瑶却并不去接,而是若有所指地问道:“容卿,你所志为何?”
岁月似乎都静默了一刹。
少女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心里闪过一丝啄木鸟拂树的微痒。
旋即这抹痕迹便被内心卓卓升腾的骄傲所取代,他沉稳冷静地道:“封侯拜相,海晏河清。”
先以起居郎辱他,再以权势美色逼他,想让他屈服,简直就是做梦!
林疏瑶歪了歪头,有些失望地道:“真是无趣。”
旋即,她绷着唇角,冷声道:“起居郎容浔凌殿前失仪,着令扣押探花赏赐,一应赏赐延后发放。你退下吧。”
容浔凌将纱衣放在一旁的屏风上,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这才步履稳健地走了出去。
望着少年修长挺拔的背影,林疏瑶弯了弯唇角。
宠辱不惊,油盐不进,此人并非是绣花枕头,反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
次日早朝,金銮殿内高官满殿。
一位言官出列跪地大声道:“微臣有本启奏!微臣参新科三鼎甲科举舞弊!望皇上彻查此事,还学子们一个公道!”
百官顿时一片哗然,所谓三鼎甲,便是状元、榜眼、探花三人。
三鼎甲若当真在科举舞弊,不亚于一次地震!
小宣帝坐在龙椅上,年幼的面容有些无措,他看向帘子后头的林疏瑶,眼神求助:“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