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沈青棠浑身血迹斑斑,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脚步声响起,一行人进入地牢,慢慢走近沈青棠。
“喂,沈青棠,死了没有?”
周翠芝捡起一根棍子,伸进牢里捅了捅沈青棠满是血痕伤口的身子。
沈青棠疼得低吟一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站着周家三口。
她咬牙忍痛,撑起身子站起来,摇摇欲坠,指着周延之,悲痛欲绝道:
“周延之,我养你周家六年,你一朝高中,却把我推入火坑,六年供养,竟叫我落得如此下场,你们周家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她气若游丝,却是用尽了气力,眼里翻腾着滔天的恨意。
她露出的手腕尽是鞭打的痕迹,十根手指都肿胀变形得厉害,血痕斑斑,显然是用过拶刑的,脸上也满是血痕,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周延之穿着一身锦衣华服,双手背在后面,隔着牢房,拧着眉头,失望道:
“沈青棠,你养我周家不假,可你不就是为了我高中之后,你好坐享富贵吗?如今我已娶娇娇为妻,断不会有二心,我娘不也回报了你一场荣华富贵吗?”
“沈青棠,你太贪心了。”
沈青棠哈哈大笑。
所谓的回报一场荣华富贵?
就是把她卖给了云川城里最不好惹的人,卖了整整三千两!
县令的独眼龙儿子吴勇,面目丑陋狰狞,在男女之事上最喜用粗,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女子不计其数。
临上京前,把她卖给这样一个人,拍拍屁股走人,这不就是想让吴勇把她困死在这个泥潭里,不得翻身吗?
其居心之毒,可以想见!
她掏心掏肺对周家人好,养了他们六年,可周家人一朝得势,却转而化作毒蛇豺狼,要将她的血肉骨头都啃噬干净!
周延之春风得意马蹄疾,却是要踏着她沈青棠的血肉,去拥抱他的荣华富贵!
周延之曾经深情款款地对她说,要为她博一个鲜花着锦的将来。
却原来是这样的将来!
沈青棠冷冷地看着周延之:“也就是说,你娘做了什么,你都知道。”
沈青棠一字一句,眼睛一直盯着周延之,见他的脸瞬间僵了一下。
“你知道我一旦落入那个人手中,是不可能得到善终的,可你到底还是默许了。”
“因为只要我死了,你那些个背弃婚约、忘恩负义的名声也就随风而逝了。对吗?”
沈青棠冷笑,不由得恨自己眼盲心瞎。
她不想去回忆,她是如何落入吴勇的手里。
洞房花烛之夜,吴勇欲用强,她奋起反抗,用一个玉枕,失手砸死了吴勇,她吓得惊慌逃走。
可她却终究没逃过吴县令的追捕。
吴勇死在她手里,吴县令恨她至深,便每日想尽法子折磨她。
她被锁进阴暗的牢房里,肥硕的老鼠日夜啃噬她的手指脚趾,每日有狱卒用沾了盐水的鞭子鞭打一百鞭,她如今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了。
吴县令犹不解恨,下令让人第二日剜去她的膝盖骨,再去找十个肮脏丑陋的乞丐,意图送进监牢里折辱她。
沈青棠得知吴县令的打算后,万念俱灰,准备自我了断。
所幸,牢中有个狱卒因曾受过沈青棠的恩惠,不忍见她遭受此等劫难,趁着夜晚当值之际,迷晕了其他人,偷偷助她逃走。
好心的同乡人将沈青棠一路送到都城永安,她拖着病躯,咬牙把吴县令和周延之一家的罪行写下来,给京兆尹府和大理寺各投了一张状纸。
还没等到上堂,她就被周延之的人抓住,投进这阴暗地牢里。
她落得今日这个凄惨境地,皆因周家的恶毒算计。
可周延之却口口声声,称之为“回报了她一场荣华富贵”。
多么可笑!
“周延之,你真叫我恶心!”
周延之面色铁青。
周翠芝却突然掩嘴笑道:“沈青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云川第一美人吗?就这样,还敢肖想我哥!”
周翠芝一改土气村姑的模样,换上了锦衣罗裙,满头的珠钗横斜,虽是不伦不类,可到底是富贵了。
看来这三千两银子,用得甚是顺手。
“你说你不好好在家服侍夫君,跑到永安来干什么?可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福分,我娘费心为你筹谋了这样的好姻缘,你该好好珍惜才是啊!”
“吴家是县令府邸,金山银山花也花不完,若不是看在我哥哥的面上,就凭你一个小医女,哪能攀上吴家的亲事?”
“这足以抵消你养周家的六年!你就别再口口声声说你养周家了,谁欠谁的,还不一定呢!”
周翠芝笑得春光灿烂,眼底是藏不住的得意和鄙夷。
沈青棠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她落井下石的张狂样子,缓缓开口:“周翠芝,你嘴贱的样子还是那么丑!”
“你……”周翠芝顿时咬牙切齿,指着沈青棠说不出话来。
周母轻蔑地瞟了沈青棠一眼,道:“烂泥扶不上墙,送上门的富贵都接不住,偏要上京找死!”
以往面对沈青棠的时候,周母总是一副温和慈祥的面孔,总是病恹恹的模样,而今哪里有半点病弱的样子?
沈青棠定定地看着周母,道:“六年前,我娘去世后,你患了头疾,从此不能劳作。你这病,是装的吧?”
“枉我以为自己医术不精,日日苦读医书,为你一次又一次地熬制汤药膏滋,没想到,我竟然养了一家子白眼狼!”
周母嗤笑一声:“装的又怎么样?我儿相貌堂堂,又前途无量,你若不是贪图嫁入我周家,想当官夫人,又怎么会上当?”
沈青棠冷笑道:“你们一个装病,一个装侍疾,一个要读书,诓我一人劳心劳力养你全家,一家子吃人血肉的寄生虫!”
“他周延之算个什么玩意儿,他不就是个吃软饭的吗?也值得我贪图?”
周延之面色黑得如同墨汁。
周母也黑了脸:“小贱蹄子,你给我闭嘴!”
周翠芝这时拿出一个青布包袱:“沈青棠,你看看这是什么?”
沈青棠抬眼一看,眼睛骤然瞪大。
“我的包袱!”
她扑到牢房边上,企图去抓。
“你偷了我的包袱!这是我娘临终前留给我的,还给我!”
周翠芝笑嘻嘻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宝物?可值钱了!我不过卖了这裙子上的两块宝石,就得了不少银子呢。”
“你无耻!还给我!”
周翠芝凛然变色:“沈青棠,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告诉你,我已经被太后认作义女,是堂堂的公主,你怎么跟本公主说话的?”
“来人,上针刑!”
牢房里瞬间响起沈青棠痛彻心扉的尖叫声。
不一会儿,十根手指头血淋淋的。
沈青棠倒在地上,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她痛得浑身颤抖,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咬着牙冷笑一声:“你们一家子别高兴得太早……”
周延之闻言,一步步走近沈青棠,从袖口里抽出两张状纸,展开在沈青棠面前。
“你是想说你递了状纸,是吧?”
沈青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写的状纸,在她眼前被一下下撕碎,投进火盆里。
“可惜了,只能当柴烧了。”
沈青棠目眦欲裂。
周延之微微一笑,道:“京兆尹是我岳父的同门,大理寺少卿是娇娇的表姨父,这状纸一早就落到我手里了。”
沈青棠气急攻心,气得浑身颤抖。
“青棠,你越来越不懂事了。”
周延之见沈青棠的嘴唇轻轻翕动,便蹲下来:“你说什么?”
未等他反应过来,沈青棠已经从头上拔下一根木簪,直接捅进他的咽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