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再给劳资退一哈！”
“劳资立马就地正法！”
连长沙哑的吼声，从顿悟寺阵地上传来。
他手的盒子炮是连队里唯一像样的武器。
川军连的战士们找不到方向，只知道四周全是炮弹，如同暴雨一般。
爆炸和碎屑在远近的天空中立起道道泥柱，死亡与火焰四处蔓延。
整个战场像是冰雹冲毁的蚂蚁窝那样，混乱不堪。
连长说了不准退，他们才知道那边是后方。
一枚炮弹突兀地砸向连长身边。
“连长！”
医务兵杨鸿帆瞳孔一缩，也不要命了，猛扑过去。
“轰隆”
二人像是被踢上一脚的石头，横飞出三四米和大片带血的泥土掉进一处战壕里。
半截身子都给埋了。
将士们顾不上炮火，丢下手里的老套筒和红缨大刀。
扑过来连刨带挖。
连长一骨碌爬起来，身上的黄土哗啦啦地掉落，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起开！老子莫得事。”
“鸿帆帆？帆帆？”
“帆子！你再给劳资装死！”
姜大头是司药，懂点医术，但属于兽医，上来就是两个嘴巴子。
见杨鸿帆没有反应，掐住人中摇晃几下，最后两手一摊。
“完锤锤。这娃是说翘脚就翘，死得透透的。”
连长把手指放在鼻息处。
“大头你个憨批，帆帆就没得死！给劳资鬼扯！”
“赶快搞个架子抬起！”
杨鸿帆只模糊地觉得，脸上有双糙手。
啪啪啪地打击着自己。
脑中的阵痛和耳鸣让他摇摇晃晃地又要昏厥。
“这手术咋不打麻药呢？”
“轰隆”
“轰隆”
炮火又一次覆盖地面，大量的碎石和尘土像是海上的浪头，给所有战士当头一棒。
杨鸿帆被惊醒。
茫然地睁开眼睛。
爬起所谓的“担架”即两块破衣服缠着的木棍。
“diu……”
弹片划过，一名抬架子的战士捂着脖子倒了下来。
他逆着阳光看不清身影，只觉得是个军人。
滚烫的血液喷溅在杨鸿帆脸上，那人开始咳血，生命正在迅速消失。
看向军人胸口：“20军135师2团一营三连。”
“张金柱？川军？抗战时期？”
杨鸿帆前一秒还在2060年，刚从“蛟龙”特种部队因伤退役。
每天唉声叹气想要个用武之地，单位也算仗义，给分配了个脑机芯片用于进厂打工，正做手术安装呢。
睁眼就到这了……
老旧军装，卷沿布帽，手编草鞋，背挎大刀。
“妈呀？我竟然穿越了？爱龙·马斯克不是说概率很小吗？”
“这外国货真不靠谱！”
“连副！柱子！”
连长王有生扑倒在地，扯下自己的衣服堵在张金柱的血洞上。
“连长……这大洋给帆帆，他娃才二十三，长得俊能讨个老婆儿，下个崽崽儿。”
“给咱立个碑，续续香火……”
不知为什么，杨鸿帆接过五枚包浆的银元，心中一阵酸楚和动容。
记忆交融之下，他发现自己还是叫杨鸿帆，川都人。
名字还有个说头。
据说他老汉儿去打牌，路过鼎鼎大名的春熙路，在垃圾堆里发现一娃子，裹着一块红帆布。
他的名字就成了“鸿帆”。
名字喜庆不说，从小活波开朗，脑瓜子灵光，邻里都叫他“帆帆儿”。
对他百般照顾，打小走街串巷当着孩子王
到谁家就被谁家留下吃饭，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阵地上的人都能认个七七八八。
环顾四周，所有的战士都像是泼过墨汁似的，黑色的血迹和泥土凝结在脸上，焦糊的衣物和皮肤黏贴在一起难以分离。
面庞上坑坑洼洼，满是血坑，像是落在碎石上的果子。
鬼子已打过两轮。
三连还剩下五十几号人，却只有三十号人手里有枪，最好的是老套筒，次点的是元年式步枪，膛线都给磨没了。
最差的手里只有一把冷兵器，属于长矛兵、大刀兵和尖木棍兵。
“王连长！连长！那边鬼子又准备上来了！”
“啥子？一口气不给人喘的嘛？”
“把你们的烧火棍棍都扛好喽！我们和鬼子拼了！别给我们川军丢人！”
“拉一个值，拉两个赚！早死早回家！”
将士们挨个贴上战壕，迅速跑动起来，等着鬼子靠近。
王连长回头大吼。
“帆帆儿！我们整个团就你一个医务兵，你死了我不好和你爹交代！”
“把翘脚弟兄的胸牌收好，你就撤！别往前窜！”
“是！”
杨鸿帆摸索着站起身子，扯下张金柱的胸牌。
既然已经穿越过来，不如先干好本职工作，服从军令是一个军人的天职，更何况身在火线？
杨鸿帆拿起自己的医疗包，随着搬运弹药的战士一起穿行在战壕中间，看到不少被炸死的战士。
“一个……两个……三十二个……”
“他姥姥的！”
一个战士被炸得血肉模糊，整个左臂脱离身体，根本没有胸牌在身上了……
“啃啃啃”
日军这次是上家伙了。
一上来就抬着九二式重机枪，压住阵地就是一通猛打，九八式50mm掷弹筒一排排投射，霎时间飞沙走石，火光漫天。
商海城的冲积平原上，战壕全是豆腐渣工程，根本挡不住这攻势。
泥和水，水和泥，战士们抽了两天两夜了，现在才能落个脚。
炮轰了两下又是泥泞不堪。
在杨鸿帆面前，瞬间伤了两三个战士，他们不闻不问，鲜血汩汩直流，手里还不停开枪，嘴里也骂骂咧咧。
一人手里的老套筒卡壳打不响了，气得他就要冲出战壕。
“还是大刀好耍！这枪杆子鬼迷日眼的。”
杨鸿帆一把扯住那人。
“别莽！这枪我会修！”
眼前竟然出现了老套筒的蓝图和AR零件图。
杨鸿帆一愣。
我穿越过来……
难不成是系统？还是老子的脑机啊？
按照蓝图指示，他迅速把枪杆子拆开，发现是退弹勾翻起一层铁锈，属于缺乏养护的结果。
扣出一块石头迅速打磨，去除后。
枪械果然可以用了。
“噗！”
旁边那人也不知道隐蔽，还是被打中头部，栽倒在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只军队里根本没几个人会打仗，多数人都是当地太保抓来的壮丁。
他们唯一的武器，只是那颗为了家国而赴死的决心而已……
杨鸿帆代替了这人的位置。
眼中竟然出现了电子弹道。
上面标明了射击距离、枪械类型和子弹速度，一看就是三八大盖。
再往远处看去。
有一个热成像的人影出现在视线尽头，清晰地标注着鬼子枪手的位置。
甚至还有军官和军衔。
这对于一个特种部队的老兵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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