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姐!嘴张大点,乖,多吃点,明天皇祭大典,你可是C位担当!全大明的希望!”
这声音,谄媚得能挤出糖,说话的是丁小宝,驯象所资深象奴,人送外号“丁瘸子”。
除夕夜,南京锦衣卫驯象所。
象舍深处,一头通体雪白、温婉如大家闺秀的母象——娜娜,正优雅地咀嚼着丁小宝递来的豆饼。
五十岁的丁小宝,裹着件祖传八代的破袄,单脚蹦跶在娜娜身边,他一边蹦,一边扯着破锣嗓子嚎: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嚎完后“唉”的一声长叹,他猛地凑近娜娜的大耳朵,压低声音:
“娜姐!要不……咱拼了?今晚就逃!除夕夜守卫松,逃之大吉!天高皇帝远,咱吃香喝辣去!”
他眼里燃起一丝小火苗,但下一秒,啪!自己掐灭了。
“呸!跑个锤子!”
他狠狠啐了口老痰,
“往哪儿跑?拿啥跑?我是老子瘸,你目标又大,年年都有傻蛋跑,结果呢?男的,咔嚓!砍头示众!女的?嘿嘿!直接送官方窑子,任人糟蹋!”
他枯爪在脖子上一划,凉飕飕的。
“娜姐,不是小弟不仗义!这是命!丁家的命,也是你娜姐的命!”
“唉……!”
丁小宝又是一声更绝望的长叹,眼泪鼻涕哗啦直喷,:咱老丁家,十九代!整整十九代单传啊!族谱上被大象踩死的,能凑五六桌麻将!我爹!我哥!我哥才十岁啊!就被那帮憨货踩成肉饼!”
他戳着自己干瘪的胸脯,悲愤控诉:
“到我这儿,就剩老子一根独苗了!独苗啊!”
他猛地指向娜娜,又指向象舍深处那头暴躁的公象“泰山”,声音里充满了荒诞的嫉妒:
“再看看你俩!娜姐!山哥!你们倒好,一窝接一窝地生!跟下饺子似的!我呢?咱仨儿是光屁股玩到大的,过了今晚,老子就五十了!黄土都埋天灵盖了!连……连娘们的屁股都没正经摸过!我还是个男人吗?啊?我算个男人吗,我?!”
怨气冲天:“所里的狗官,心肝肺都是黑的!难搞的象,全他妈塞给我丁家,说的好听‘老丁家本事大’!”
“我呸!”又一口老痰啐出,“本事?狗屁本事!那是我丁家一代代男人,拿命填出来的!填出来的啊!”
他哽咽着缩成一团,象舍死寂,再开口就像在宣读自己的死刑判决书:
“明天……就是‘正旦’了!”
“正旦”俩字,重如泰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去年正旦祭典的血腥场面瞬间涌入脑海——象群发疯,强弩破空,娜娜、泰山浑身插满弩箭,奄奄一息哀鸣震天,象血染红了御道!
丁小宝心里门儿清:那象,绝对被下了药,有人要搞事,他驯了一辈子象,这点猫腻瞒不过他。
可知道又怎样?查?他敢吗?能在皇家大典上动手脚的,捏死他跟他老娘比捏死蚂蚁还简单!
谁干的?他有个模糊又惊悚的猜想。
今年,天启五年八月,京城一道圣旨炸翻江南——“毁天下东林书院!”
书院,东林党的祖坟和命根子,一夜之间,被东厂番子烧成了白地。
皇帝、阉党VS东林党,杀红眼了!
去年的象祸……九成九是东林党报复皇家的狠招。
那今年呢?
今年,魏忠贤那老阉狗手段更毒,东林党流的血更多,仇恨值拉爆!东林党的报复……只会更疯狂!更狠毒!
“目标……会不会还是象?”
“幕后黑手……会不会盯上娜姐?”丁小宝心肝儿颤,“娜姐可是三百年一遇的大白象!大明的祥瑞啊!要是她出事……”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个缠绕丁家十九代、精准如阎王点名的诅咒,在他脑子里疯狂咆哮:“丁氏男丁,代代饲象,五十而夭,绝于象祸!”
过了今夜,他就五十了!
这诅咒,像个倒计时的丧钟,在他耳边DuangDuang狂敲!
丁小宝长得像痨病鬼,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可这几天……邪门了!
前几天,为了突击训练祭典象队,平日里只会喝酒赌钱、屁本事没有的总旗、百户、千户们,突然打了鸡血,鞭子甩得啪啪响,逼着象奴们没日没夜操练那些庞然大物。
大象也是爷,憋了几天邪火,炸了!
丁小宝骑着他从小玩到大的“山哥”泰山,正练着队形呢,毫无征兆,泰山那山一样的身躯猛地狂暴,老丁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咻——”地飞了出去。
砰!
脑门儿狠狠撞在树干上,眼前一黑,彻底下线。
醒来后,世界就不一样了。
脑子里,像被人强行撬开天灵盖,塞进了一个巨大无比、光怪陆离的“超级仓库”: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画面、声音、诗词、还有威力巨大的古怪铁管子(枪炮?)……在脑颅里翻江倒海,横冲直撞,搅得他头痛欲裂,日夜不得安宁。
都是些啥玩意儿?他说不清道不明。比如现在哼的这小曲儿:
“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他压根不知道哪儿学的,但贼顺口。
他停下喂食,纸片似的瘦背轻轻靠上娜娜庞大、温热、如同堡垒的身体。
就在接触的刹那——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从娜娜身上涌入他体内,头痛奇迹般减轻。
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仿佛被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抚平、归位,同时,一种奇妙的“连接感”诞生了!
“金手指觉醒:精神共鸣!”一道颅内音响起,把老丁吓的一激灵,他以为是幻觉也没在意。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娜娜的情绪——温厚的担忧,湿漉漉的关切,还有一丝……对他刚才“逃跑计划”的无语,以及对他“光棍宣言”的……同情!
“娜姐……你……”丁小宝震惊了,这感觉太他妈真实了,不是猜,是直接“接收”!
白象娜娜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精神的变化,那条粗壮灵活的象鼻,温柔地、带着韵律地轻轻拍打他的小脑袋,像安抚,更像……某种精神层面的回应和链接。温润的大眼睛里,灵光闪动,仿佛在说:“别怕,姐在!”
物质决定精神,精神也能反哺肉身!
在这无声的精神链接中,丁小宝感觉自己的疲惫减轻了,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在四肢百骸游走,连带着……裤裆里那沉寂多年的老伙计,似乎都蠢蠢欲动了一下,这副作用……有点猛啊!
“好娜姐!真贴心!不像山哥那个暴躁的老憨货!”丁小宝舒服得哼哼唧唧,靠着这堵温暖可靠的“肉墙”,紧锁的眉头松开了。“去年大典踩断老子的腿,这账还没跟它算呢,等老子精神力再强点,非得用‘意念’好好跟山哥聊聊人生!”
他再次哼唱起来,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既像安抚娜娜,更像对这贼老天竖中指: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地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哼了一会儿,丁小宝感觉膀胱告急,他费劲地站起身:“娜姐,兄弟人老肾虚尿还急,放个水先!”
解开裤裆,对着冻土,他低头带着十分的骚气挑衅道:“老家伙,尚能饭否?!”
淅淅沥沥……哗啦啦啦……足足十分钟!
一股寒风呼啸而过,冻得他一哆嗦,赶紧提了裤子,但还是能感觉到水龙头没关紧……
他转过身,直勾勾盯着娜娜那双温润智慧的大眼睛,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亢奋和决绝:
“娜姐!明天要是那群狗日的还想搞事,还想动你,还想害咱仨儿……”
他舔了舔冻裂的嘴唇,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痞气、狠劲和觉醒者光芒的狞笑:
咱仨儿就一起干票大的!掀了这狗日的祭典!潇洒走他娘的一回!”